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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壓抑住了自己的想法,冷冷地注視著女子。
她,只是他的俘虜。
〃你叫什麼名字?〃
他從未問過女人的姓名,正如他從未這麼鄭重地對待過任何一個女子。
〃……相思。〃
俺達汗輕輕頷首,等待著。他知道,她一定會將葡萄美酒,斟入他的酒杯。
一名偏將悄悄走了進來,跪稟道:
〃啟稟大汗,國師重劫求見。〃
◇。◇歡◇迎訪◇問◇
第46節:第九章 夜深白露冷侵衣(1)
第九章 夜深白露冷侵衣
重劫?
這兩個字就如毒蛇一般,鑽入了相思的血液,她禁不住全身一顫。
帳簾捲起,一個纖瘦的白色身影緩緩步入。蒼白、冰冷,一舉一動看去都那麼優雅而慵懶,卻總透著無法言說的森寒。
正是重劫。
他低頭前行,一手謙恭地撫在胸前,另一手託著一隻巨大的卷軸……便是那張描繪著血之地圖的亡靈之旗。
他的腳步極輕,彷彿黑夜中掠過大地的貓,幾乎不帶起一點聲響。卻每一步,都彷彿踏在相思心上。
她本以為,重劫看到她時必然會大為驚訝,畢竟誰也想不到,她會回來自投羅網。何況那一夜,重劫一時大意,被楊逸之一擊得手,醒來後一定對兩人懷恨在心,此時見她出現在俺達帳中,又豈能輕易放過?
他會不會立即揭破她敵國公主的身份,讓她遭受更多的羞辱?
沒想到,重劫彷彿完全不認識她一般,徑直從她身邊走過,連看也不看一眼。
相思有些錯愕,她突然想起,把汗那吉見到她的時候,也是這樣。
他們為什麼裝作不認識她?為什麼不揭穿她的身份?
難道他們有了新的陰謀?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楊逸之。
自己離去後,他不知遭受了怎樣的折磨。如果此刻他知道自己去而復返,不知會有多麼錯愕,多麼失望。
還是辜負了他啊。相思雙手握緊,深深低下了頭,幾乎不敢再看這個世界一眼。
重劫走到帳篷正中,止步,向俺達汗躬身一禮,輕輕將寬大的白色斗篷取下。
斗篷下,依舊是一頭散垂的銀髮,和一張極為蒼白的面具。
那一夜,這張面具被楊逸之一擊破碎,如今又用黃金仔細鑲嵌、拼合起來,看上去彷彿一張精緻的面孔被刀斧殘忍地劈開,留下縱橫交佈的疤痕,顯得格外妖異。
他輕輕道:〃恭喜大汗,一戰功成,俘獲叛軍領袖。自此而後,塞北大地將永在梵天威嚴之籠罩下,安享神佑。〃
俺達汗也起身還禮:〃感謝梵天之祝福。〃
重劫緩緩抬手,將那面亡靈卷軸舉起。卷尾墜下,那面巨大的亡靈之旗就在他手中展開,一直垂到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把泥土,仔細塗在亡靈旗上。那是旗面上北方部分唯一的潔淨之處,是汙血與穢土唯一沒有沾染的地方。
荒城。
如今,這一抔土,將這唯一的潔淨湮沒。
〃這便是荒城中的穢土。〃
慢慢的,他眼底浮起一絲通透的笑意:〃如今,只要荒城的血。〃
他蒼白的手指被泥土沾染,緩緩伸出,相思孱弱的身軀便暴露在他這一指之下。
這是蒙古鐵騎幾個月來所做的事,如一個部族不肯降服,那麼就屠城血祭,用城中的土與首領的血,來染紅亡靈旗上的版圖。
如今,輪到了荒城。
穢土,已經塗在旗上,剩餘的,就是將首領的頭顱斬下,將血染上穢土。
那就是相思的鮮血。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俺達汗。
祭祀的法典,由蒼白的神使提出,而世俗的決定權,卻在這位王者手中。
俺達汗的目光微微變了變。
在沒有人覺察的瞬間,他眼角的餘光自相思身上一掠而過。
她的身軀依然是那麼單薄,半隱在金帳燭光跳動的陰霾中,顯得那麼無助。
第47節:第九章 夜深白露冷侵衣(2)
她就這樣靜靜佇立在光與暗交織的角落,似乎永遠都在等待。等待一種強大力量降臨,保護她,讓她遠離一切傷害。
又或者,徹底摧毀她。
保護,或者摧毀,但絕沒有第三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