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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駕照著昨天的原路向東賓士,兩旁的景緻都有些似曾相識。黃昏時分,豐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原野的那頭,御人揚鞭催促,兩旁的田土飛快向後退去,馬車一路駛向那片古老的城池。
我聽觪說過,豐雖然已是文王時代的舊都,卻並未遺棄。自武王以來,周人雖有了豐水那頭的鎬京,卻一直不忘將豐修整。現在看看,豐與鎬的差別並不太大,只是整體上要更顯古舊一些。
透過車幃的縫隙望出去,馬車在姬輿家臣的引領下,穿過街道和人群,最後,在一所宅院前停了下來。
“公女,梓伯家宅已至。”申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我應了聲,扶著寺人衿的手下車。抬頭望去,只見眼前是一所大宅院。
它真的是大。從影壁前望去,裡面的房頂並不算高,四周的牆卻是修得很長的,一眼便知裡面會有多麼寬敞;而看牆頭和屋簷的成色和剝蝕,這宅院少說也是城中的老宅了。
“公女請。”申行禮道,在前面引路。
我頷首,跟著他繞過影壁,徑直的入內。
如我所料,這宅院佔地很廣,前庭開闊,幾乎可以練習跑馬。兩旁的廡廊也修得規整,雖簡樸,卻別有一份大氣。我張望著,心中不禁聯想起來,若它是文王時的房子,那時的修築水平能達到這個程度,自然是大貴族的居所了。家臣跟我說是舊宅,那……
“此宅可乃天子賜予梓伯?”我問。
“非也。”申道,語氣自豪:“此宅乃文王賜予梓伯之王祖伯邑考,經三世傳下。”
果然。我點頭,又問:“梓伯常在此居住否?”
申搖頭,說:“梓伯不常居於此。梓伯自幼長居王宮,後又封梓土,梓伯在此宅住宿,每年不過兩三回。”
“如此。”我說。
申領著我登階上堂,一路上,我們陸續地遇到了幾名家臣。見到我,他們無一例外地露出訝色,隨即心知肚明一般地行禮,稱我“公女”。我一一答應,觀察到他們人並不多,心想,或許是主人不常來的緣故,僕役只留了應付日常維護的數量。
過了前堂,申並沒有安排我住到來賓的廂房,而是領我到了西庭的主室,對我一禮,道:“此室已收拾妥當,公女入住即可。”
我望著室中靜靜垂懸的簇新幔帳,竟微有些愣怔。
“我知曉了,你下去吧。”稍傾,我輕聲道。
申應諾,教旁人點亮燭火,轉身退下。
我仍立在原地,過了會,移步往室中。地上,一張張方席光潔如玉,散發著淡淡的青草香氣;床上,被褥整潔,絲帛鮮亮,無一點褶痕。我在床沿上坐下,手指觸碰之處,漆紋古拙,泛著淡淡的光澤。看看這屋裡的其他傢俱,也是這般半舊的模樣,似乎曾在這裡擺設了許多年。
對面的妝臺上,一枚銅鏡格外顯眼。我起身走過去,將它拿在手裡細看。只見這銅鏡已有些年月了,光潔的面上生了星星點點的蝕班,不過仍看得出來它的質地是極好的,薄而勻稱,堪為上品。將它轉到背面,花紋上有輕微的摩亮痕跡,溝槽中,銅綠隱隱。
端詳良久,我放下銅鏡,緩緩地踱向室外。
白日裡的最後一抹紅霞正消失在屋脊的背後,庭中的樹木的葉子落了一地,廊下,一叢菊花卻在庭燎的映照中開得正盛。我望向東庭的方向,昨天那燭光中的面龐又在眼前浮現。心忽而泛起絲絲漣漪,層層地漾開,輕拍心壁。
將來,這光景也將時常與我相伴嗎?
這老宅中的生活絲毫不比杞國宮中差,家臣們都謙恭有禮,飯食湯沐更是樣樣齊全。申像個總管,把我的起居盯得緊緊的,一絲不苟,似乎唯恐怠慢了一樣。
“梓伯何時歸來?”歇息過一宿之後,早晨起來,我精神充足地坐在堂上用膳,申一直侍立在旁,很少出聲,兩隻眼睛卻一直未離開我。我被瞅得不自在,沒話找話。
“小人不甚清楚,只知天子約午後可入城。”申答道。
“午後?”我思考著,想起了雍丘國人爭相去大街上看觪駕車出行的情景,突然感到饒有興致。不知道觪此次為師右,在眾甲士的簇擁下出現,又該是何等場面?
我打定主意,便告訴申,我想去看天子入城。
申吃了一驚,表情為難,委婉地說街上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