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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心中一窘,我背過身去。
後面傳來姬輿的輕笑:“為何不許我看?”
我沒有答話,動作利落地整理完畢,收起巾帕,這才大方地重又面向他,笑笑:“現下許你看了。”
姬輿凝視著我,笑而不語。
我看到他的臉上還有些戰場上的煙塵燻黑,心中似被什麼觸了一下。
“輿也來洗。”我扯扯嘴角,走到井前拿起空空的水罐,照著他剛才的樣子,將罐放入井中。罐底打在水面上的響聲悶悶迴盪,我正低頭要看,身後卻突然伸來一雙手臂,穩穩環在我的腰上。
“再提起,用力使其沉下便是。”姬輿溫聲道。
我照著他說的,拉起繩子再一墜,果然,罐“咕咚”一聲沉入了水中。等待了一會,估摸著水滿了,我再拉起,卻沉沉,使勁了幾下都沒法從水裡提起來。
姬輿低低地笑,一把接過繩索,拉了幾下,水罐被提出了井口。
我隨姬輿直起身來,卻站著沒有動。
眼前,罐中的水滿當當的漾出罐口,地上洇溼一片。
“姮?”姬輿似察覺了什麼,正要把手放開,卻被我緊緊握住。
“輿勿鬆手……”我低低地說,一股酸澀湧在鼻間。
姬輿的動作停住。
我深吸口氣,沒有回頭,也沒再開口,眼淚卻仍不爭氣地奪眶而出,只將手指用力地纏在他指間。胸中抽起一聲長長的哽咽,卡在喉嚨,只覺日來在心頭積聚的恐懼再不得掩藏。
身後的手臂環上來,姬輿溫暖的掌心將我的手牢牢裹住。“姮。”他喚道,將我轉來對著他,迷濛的水霧中,他的臉近在咫尺,雙眸深邃而明亮。“可記得前年孟夏?”姬輿低聲道:“我說要你等我,可曾食言?”
我怔了怔,回想起母親離世之後,姬輿沒幾天就趕來探我……我抽抽鼻子,搖搖頭。
姬輿注視著我的眼睛,又問:“可記得濱邑?我也要你等我,可曾食言?”
我望著他,腦海中浮現出那時在伏裡,他從大舟上下來的樣子。往事在心中涓涓淌過,我又搖搖頭。
“姮,”姬輿抬手,將我頰邊的幾絲散發撫去,認真地說:“我生長於王室,當為天子征伐四方,戰事於我已是平常。便是將來再有徵戰,我也必全身歸來見你,你當信我。”
他的話沉著有力,雙手也穩穩壓在我的肩頭,似乎要將我的心安撫下來。我看著他,猶自地時而哽咽,卻默然不語。
迢迢
姬輿抬手,將我臉上的淚痕拭去。掌間粗礪而溫暖,摩挲過頰邊,面板的冰涼似乎隨即融去。
“姮?”他低聲道。
我深深吸氣,要努力驅散心中的不定一般,稍傾,略一點頭。
姬輿彎彎唇角,過了會,他卻轉頭往旁邊看看,放開我,俯身將方才的水罐提上井沿。
我愣怔片刻,上前替下他的雙手,把罐裡的水傾出來。
姬輿掬水,往面上潑了幾潑。水花在晨光中嘩嘩四濺開去,沾溼了他的鬢髮和衣領。未幾,姬輿直起身來,用手將臉上的水珠抹去。
我放下水罐,從袖中掏出絹帕遞給他。
姬輿彎起唇角,伸手接過。只見他仰起頭,將絹帕展開拭在臉上,半乾的帕面很快溼透,水珠順著顎下和喉結滴落,在胸前的衣料上洇開幾點水漬。
“何時回師?”我開口問。
姬輿將臉擦乾,面板泛紅,呵出一口白氣,道:“使者剛至,言天子已知歧周之圍,連夜啟程,兩日即至。”停了停,他又道:“此前我還須往密。”
我一愣,這才想起旬伯的事,心緒不由一沉。旬伯戰死,姬輿無論作為外甥還是主帥,後事都該他處理……“如此。”我輕聲道。又憶起上次在犬丘的情形,問:“我可仍須先行?”
姬輿看看我,走過來,溫聲道:“戰後事務諸多,你先返豐與從人相聚,我等不日即至。”
和預料中的並無差別,我望著他,微微抿起嘴唇。
姬輿也沒再談下去。“去用膳。”他說,拉起我的手朝廡廊下走去。
當我們一前一後邁入堂上的時候,只聽語聲揚揚,觪和燮正在座上說著話,似乎頗有興致。
見到我們,二人停住話。
“我方才還說要與晉侯將鼎中肉食分食盡了。”觪笑道,話音輕鬆。
姬輿也笑,淡淡道:“我等在□逗留片刻。”一邊說,一邊在席上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