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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裡,”男子站起身,慢悠悠地說:“伊水之源。”
伊水?我想了想,問:“不知距成周多遠?”
“成周?”男子看著我:“甚遠,伏裡四周俱高山深林,無通途,只有舟楫,須兩日不止。”
我點頭,在床上朝他們一禮,道:“得二位救助,姮感激在心,如今我與家人失散,須儘快前往找尋,不知何處有舟。”
“舟?”男子說:“水流湍急,又兼須在舟中歇宿,除舟人丁每月往返一次,並無舟楫。”
我一怔,忙問:“現下舟人丁在何處?”
“水邊。”女子說:“我聽人說他正往舟上搬運野物。”
我一驚,趕緊從床上下來:“伊水在何方?”
女子詫異地看我:“北。”
沒有鞋屨,我赤著腳便奔出去,足底和膝蓋一陣發軟,我連著磕絆了好幾下。
好不容易奔到棧橋上,只見水色連天,一道舟影正消失在遠方。
風夾著盪漾的水聲,陣陣拂來,額角和髮際絲絲地涼。我呆呆地望著天際,猶自地喘著粗氣。
身後棧橋的木板咚咚地響,我回頭,剛才室中的那一男一女也跟了來。
“不必驚忙,”男子嘴邊抿著根草葉,眯眼看看水面的那邊,又瞅瞅我,不緊不慢地說:“待收黍之時,舟人丁便將返轉……”
“裡中果真無舟了?”我不甘心地問。
男子看我一眼,似是不屑再答,轉身往回走。
“若無舟,皮筏也可。”我忙補充道。
男子停下腳步,回頭看我:“皮筏?你可知要過伊水湍流須多少皮筏?又須紮上多久?還不如等舟人丁。”
我默然無語,回頭再望,心頭湧起陣陣的無助和悵然。
“丹!”男子在前面喊了一聲,女子看看我,快步跟了上去。
我從沒見過像伏裡這樣偏僻的地方。
它坐落在一小片原野之中,濃密的原始森林像大海一樣淹沒了四周的山頭,條條溪流從大山上衝下來,匯作一處,湯湯伊水就從這裡開始了旅程。
往回走的路上,我打聽到身旁這兩個人,男子叫辰,女子叫丹。
我問他們為何在這樣的荒野之地落戶。辰告訴我,他們祖上是亳的商人,商亡時,乘舟沿黃河逃到了伏。周坐穩了天下之後,伊水流域成為了王畿的一部分,伏也在其中。不過,伏實在太小了,又地處深山,周人覺得有商人來開荒也不錯,便沒有來收俘,而將他們編為一里,每年來納貢賦了事。
原來是這樣。我望著周圍,只見這伏裡中的人家並不多,只有十戶上下。農田也很少,一小塊一小塊的,像補丁一樣散落在綠油油的桑樹間,夏末之際,莊稼已經長得金黃。突然,我望見田地和桑林下幾灣清亮的溝渠,頓時怔住。
灰暗的心情登時明亮不少,我定定地望著那些溝渠,目光一瞬不移。
“你又叫什麼?”忽然,我聽到丹問。
我回頭,答道:“我叫姮。”
“哦。”丹說著,雙眼卻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臉。“辰,”正當我訝異,丹轉頭對辰笑道:“你說白叟所說的那後妲己,可也這般好看?”
後妲己?我愕然。
“嗯?”辰也向我看來,仔細地打量了一會,似乎想點頭,忽而頓住,向丹皺眉道:“胡說什麼?後妲己乃不祥之婦,怎可與人作比?”
丹嘟噥地應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看我。
我好奇地問他們:“白叟乃何人?”
辰瞥瞥我,慢悠悠地說:“白叟乃里中最有見識之人,我等周語都是他教的。”
我聽了,微一沉吟,又問:“不知他年有幾何?”
“幾何?”辰和丹訝然對視,丹歪著腦袋,說:“當有六十。”
辰斜她一眼:“我出生他已五十,如今當有七十。”
“七十?”我吃了一驚。這個時代的人活到六十已經是少有,七十真可謂是壽星了。“可知白叟名氏來歷?”我忙問。
辰奇怪地看我一眼,道:“不知。聽我母親說,他與我等先祖一道來伏,卻從來無名無氏,其年未老時也只自稱叟。現下來伏眾人皆逝,只下剩他,鬚髮盡白,我等皆稱他白叟。”
“如此,”我頷首,笑笑,看著辰,指向桑下的水渠:“你說白叟乃此地最有見識之人,那渠可是他修的?”
“非也,”辰搖頭:“那是亥修的。”
“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