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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榮、桂耀去廚房了。老爺子得意地打量著自己心愛的外甥女的背影,問謝平:〃咋樣?我那小丫頭?〃
〃懂事……可愛……〃
〃可愛……不假啊,都這麼說。只可惜了她!沒長在你們上海!〃老爺子嘆息道。那由衷的讚賞和心愛,使他狹長而灰白的臉龐上佈滿了溫柔的光澤。
不一會兒,陪客陸續駕到。會計徐到裡,轉業幹部,是其中年齡最大的,一臉麻坑。人卻最溫和,老也穿著件舊軍棉大衣,進屋也不脫,釦子還扣得死死板板。那還是部隊大換裝前發的那種,不帶剪絨領的。人字斜紋面布,軍黃|色,快洗白了。衛生員淡見三,在場部見過,典型的中亞美男子型。黑褐色的眼睛熱烈,鼻子尖挺,顴骨高突,臂彎有力,腿細長而又壯實,面板亮得跟上了十七八層桐油似的,頭髮天然地帶鬈。鬼機靈,有心計,還能用撲克牌玩三十六套把戲。但至今還是個單身漢。於書田一進屋先跟謝平親熱地點了點頭,表示已是老熟人了。說起了頭,才知道他還是分場機務大組的大組長,少不得的大角色呢!他個兒不高,敦實,有力,在部隊是個刺殺標兵。轉業前,跟軍教導大隊政委的女兒搞上了物件。那政委還真放他閨女跟書田上這戈壁灘來了。現如今她在分場部當統計員。比他小兩歲又跟他一路轉業來的淡見三常跟他開玩笑:〃唉!我嫂子當初咋單看上了你呢?瞧你那樣,倒像倒扣起的泡菜罈子!說說,你咋把我嫂子蒙上手的。讓我也學學這第三十七套戲法。〃第四個來的是司務長關敬春。原先是雷達兵,江蘇常熟地方人,標準的南方小白臉,也瘦。一張嘴,死也分不清〃黃〃和〃王〃,〃屎〃和〃死〃。因為是司務長,他就沒空著手來。提著一個南方的竹編小菜籃,籃裡穩穩坐著個小鋼精鍋,放小半鍋開水。開水裡又坐著一隻海碗,海碗裡,白菜打底,上邊團團轉放起四個四喜丸子……在南方,人稱〃獅子頭〃。不過司務長這〃獅子頭〃是素的。〃嚐嚐看嚐嚐看。上海在我江蘇地盤上,阿拉也好算儂半個老鄉……〃他笑道。〃紅屁股猴子充花旦,還撅得怪高哩!你瞎拉啥老鄉!〃淡見三笑著挖苦他。最後來的,是大車班班長韓天有。他穿著件很舊的藍布面子短皮大衣,縫上個棕色的剪絨大翻領。身條寬厚,像塊活動門板。進屋朝謝平微笑著點點頭,問聲:〃來了?〃算是招呼過了。而後,便朝牆根前一蹲。老爺子回頭對他說:〃把皮襖脫了吧。〃他才又站起脫衣。脫完,把短大衣橫起擱自己腿面上,又蹲下了,還是綿綿地笑著,一聲不吭。來的這幾位,毋庸贅言,都是老爺子手下的〃主將〃。除過韓天有,那幾位都是同一年、坐同一趟車轉業來的。韓天有這人複雜些,集當兵、盲流、新生員三種身份於一身。他原先在部隊上當文書。有一年被派到地方上去訓練民兵,槍走火,一顆子彈穿了姐妹倆,一死一傷。他被軍事法庭判了刑。刑滿釋放,他被遞解回甘肅老家。前幾年甘肅餓死人,他帶了件皮襖,背了個小包袱,爬上往西的貨車,〃流〃到這達來了。開始只說是盲流,收下了,擱在磚瓦廠打磚坯。一天打一千好幾,把廠長高興壞了,以為得了個寶。後來發函一查,才知道蹲過大獄。軍事監獄也是獄嘛。隱瞞歷史。先說是要把他押回原籍。也是老爺子知道了,說,我那兒沒人肯去。他要肯去,我收下。有人替他擔心。他還是那句老話:不就是因為槍走火才打死人的嗎?我那兒還有存心拿刀砍人的呢!馬靠調教,人不也全靠調教?給我!其實,老爺子是心疼他當過兵又倒了這一頭黴。韓天有自己呢,也確實能幹、肯幹,叫幹啥就幹啥。只要有苞谷饃吃就行!還從不計較給多給少。今年老爺子提他起來當了大車班班長。他想想,都半夜了,還跑到老爺子家門前,捂著臉,嗚嗚地哭了好大一陣子!他沒想到老爺子還真能把他當個人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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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節:桑那高地的太陽(45)
他們幾個把板凳上的髒衣服、破衣服,往一邊撥拉了撥拉,都在桌邊坐了下來。桂榮趕緊過來相幫端走長桌子那頭的針線笸籮,又把幾樣裝在大海碗裡的素菜端了來。無非都是些白菜土豆茄乾涼拌海帶之類的。老爺子從身後一架老式鐵梨木黑櫥櫃裡拿出一個玻璃杯,問他的這幾個夥計:〃都吭個氣,說,今天咋個喝法?〃幾個傢伙七嘴八舌卻都說著同一意思的話:〃您說吧。您說咋喝,咱就咋喝。〃〃中!〃老爺子高興了。這才從櫥櫃裡掏出個軍用水壺。嘩嘩譁,斟了個口齊杯滿。滴到桌面上的,用手指刮來也舔到嘴裡。這一杯足有二兩八錢。老爺子端起,〃吱兒吱兒〃兩聲,便見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