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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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屑遍地。方面軍軍部裡只有一個著便裝的小夥子在給奶娃換尿布,一見童童就說:“五兵團告急吧?”
聽口音是瀘州知青。童童剛要開口,他苦笑說:“我曉得你們該來了!逃命去吧!宜賓軍分割槽派兵砸了宜賓紅旗總部,頭頭全抓了!抵抗的格殺勿論。我們軍部的人也遭抓了。要不是這個奶娃兒,我也遭了。”見童童定定地望著他,說:“想當反革命坐牢哇?還不走?上北京告狀去!”
童童本想問他為啥一個大男人獨自帶個奶娃兒,娃兒他媽咋個了?見他發急,道聲保重,轉身走出縣政府,站在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從。渾身汗水浸透了統絨衣褲,寒風一吹,透體冰涼。這時他才感到飢渴難耐。拖著痠痛的雙腿,就近吞了兩碗粗硬苦澀,臭烘烘的“炸醬麵”,看著滿街滿巷的大標語:“徹底砸爛黑旗總部!堅決鎮壓反革命!”“沒有一個人民的軍隊,就沒有人民的一切!”“人民大眾開心之日,就是反革命分子難受之時!”。。。。。。
迎面走來歡呼鎮反運動戰果輝煌的遊行隊伍。童童急忙轉身朝城外走去。璧泉大橋,橋下流水嘩嘩;天上冷雨霏霏。他站在風雨橋頭,四顧茫然,到哪裡去?自己脫離虎口,戰友們困在區公所裡,飢寒交迫,虔誠地、絕望地、流著眼淚、帶哭聲地唱著:“抬頭望見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澤東。。。。。。”
順子區不能回了。青牛山更遠,在順子那邊,回不了。回興盛老家嗎?讓老母親擔驚受怕?上北京告狀?對!上北京!璧縣危險,必須馬上離開。先到礦區,找瑞琥借點錢。晚上沒車,走路吧。決心一下,童童冒著寒風冷雨,摸黑向礦區走去。
縣城的燈光漸漸遠去。公路上沒人沒車,沒一星半點光亮。他摸索著走,儘量遠離黑黝黝不知深淺的路溝,不時踩進水坑裡。解放鞋和襪子溼透了。腳板麻木了,不知冷熱,也不覺疼痛,只是機械地一步一步邁進。公路越來越陡,在山谷間盤繞上升。誰說“春雨不溼路;冬雨不溼衣。”在這冬春交替的季節,路是溼的,衣也是溼的。山越來越高;風越來越硬;雨越來越大;天越來越冷。慢慢地,冷雨變成了水雪。水雪又變成了絮絮飄飄的大雪。四周的山峰漸漸變白,映著雪光,夜空稍稍明亮了一些。不知什麼時候了。童童的意識越來越迷糊;眼皮越來越沉重;步伐越來越慢。這個金槍嶺幾時到頂呀?他知道礦區就在山那邊,只要爬上金槍嶺坳口,過了樅木關,就看得到礦區滿壩子的燈光。眼前的路還在左彎右拐,向上盤旋,沒有個盡頭。雪越來越大,蓋滿了公路。眼前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是路面,哪是路邊。他怕滾下深不見底的峭壁,儘量靠裡走,卻一不小心踩進了路溝裡,摔得渾身疼痛,也不知傷了哪裡。路溝太深、雪地太滑,好不容易爬出來,無力地倒在雪地裡。眼皮沉重地合上了。他要甜甜地睡上一覺。
突然一個比貓大的野物從路邊竄出來,撞到他身上。他一驚,睜開眼,看見一對黃綠髮亮的眼睛。那野物箭一般射過公路不見了。他一驚而醒,不曉得睡了多久,凍得直抖。他爬起來,卻挪不開步子。兩腿僵了!他只好坐在路邊石上,揉著麻木的雙腿,茫然無助,可憐巴巴地望著風雪瀰漫的夜空。
滾滾黑雲壓著頭上的金槍嶺;皚皚白雪隔斷山頂的樅木關。還要走多久才看得到礦區的燈光啊?他怕自己會走不出這風雪寒夜,毫無意義地死在這金槍嶺下,反責怪起古正雲來:讓我孤身逃竄倒不如和大家一起坐牢。看通天大道我卻走投無路;想萬里山河我卻無處安身。荒山野嶺、飢寒交迫、風狂雪暴、舉步維艱。此情此境,一聯名句浮上心頭。他低聲吟誦:“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真是窮途末路,家國難投,古今同悲啊!
胸中鬱氣衝撞,悲憤悽愴,不禁仰天長哮:“命啊!。。。。。。啊!。。。。。。我的命運啊我的星辰,請回答我,為什麼,這樣殘酷,捉弄我?”
聲嘶力竭地怒吼,卻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無邊的風雪寒夜之中。他無奈地死命捶打著不聽話的雙腿,掙扎起身,笨拙地蹦跳,直到雙腿和軟一些,又頂風冒雪,奮力前行。走啊,走啊,終於在蔽天黑夜裡,迷濛雪霧中,看到些微的反光,映出金槍嶺坳口斧劈般的剪影,突兀在半空。
“樅木關到了!”童童加快了步伐。穿筋透骨的寒風從關口掃下來。雪米子打得人滿臉刀割樣疼痛。童童低頭彎腰,拉下帽簷擋住些槍子樣的雪粒。好不容易衝過雪暴風狂的金槍嶺坳口。出樅木關後,一路下坡。望著腳下遙遠的燈光,心情稍覺輕鬆。有道是“上坡僂腳杆;下坡打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