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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重重紗簾被風吹起,晃起一天月色,博山鼎爐中沉香嫋嫋,盪漾渺渺煙光,那煙光忽散忽凝,飄搖如水晶幕。
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窺人的卻不是明月。
一雙手,緩緩輕掠紗簾。
文昌瞪大眼,想驚呼,卻不知怎的聲音凝滯在夜色裡。
掀簾的那雙手,纖纖玉指,膚光勝雪,隨意間便是一個華美的姿勢,簾幕卷處,現出亭亭人影,漫步上階,分簾穿堂而來。
風輕緩踱入,牽起她衣袂溫柔前導,她螺髻縹帶,絲衣輕綃,身姿弱不勝衣,舉止卻淵停有度,她似是走得很慢,然而轉瞬便到了近前。
一線月光淺暗,淡淡的青色,映上她絕色眉宇,那一雙眉揚掠的角度精美至令人驚歎。
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一直側轉著臉,看著窗外遠遠的龍章宮,文昌揪緊了心,心裡有個念頭呼之欲出,那個念頭仿若雪珠般森冷敲擊著她的五臟六腑,她的深藏的回憶被這個念頭敲得隱隱生痛。她等待她轉過臉來,卻又害怕她轉過臉來。
夜霧起了,地面凝了一層冰清的露珠,而殿外的曇花開了。
她終於結束了凝望的姿勢,輕輕偏首。
說不盡的傾國風采,眼下卻有猩紅小痣一點,鮮豔欲活,宛如墮淚。
長歌!!!
你是英魂不遠,於這悽清之夜,乘風而來,以那年長壽宮靨妝之象,暗示我,你舊事難忘,再度涉足這埋葬了你的輝煌黑暗宮廷,重溫昔日榮耀和摧折麼???
長歌!!!
文昌霍然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見帳上玉鉤輕輕搖晃,撞擊床欞,其聲清越。
文昌舒一口氣,對著垂著夜明珠的帳頂,輕輕的,無力的抹汗。
原來不過一夢。
想必今夜風吹簾幕,細碎之聲不絕,恍惚迷濛中憶起曾經傾心相助的故人,心境搖動,故此入夢。
文昌欠身坐起,欲待關起宮女粗心忘記關好的窗戶。
身子驀然僵住。
紗簾後,窗前,樹影婆娑,斑駁的灰色樹影裡,隱約有淡淡的人影,投射於地面。
不是夢!
確實有人。
夢中的一切仿若重現,文昌的驚駭衝破胸臆,張口欲呼。
那影子跨前一步,現出輪廓。
月光掩映在她身後,她的身週一層淡淡光暈,卻不妨礙文昌看清那螺髻綃紗,素衣豔痣。
恍然若夢。
文昌的眼淚,忽的一下湧上眼眶。
喃喃道:
“皇后,你回來了麼?”
那人不答,只是靜默的看她,衣袂在風中飛舞,似是隨時欲乘風歸去。
“皇后……”文昌夢囈般的低語,輕輕翻身下床,向那身影走去,將至近前,那影子卻突然退了兩步。
“皇后……你連我也不信了麼?你是恨了這宮中的人心詭譎覆雨翻雲?你是恨了這血肉堆積白骨壘成的瓊樓華殿,金宮玉闕?你既然這般恨著,為何今日又要重來,難道你是怨氣未解,想要問個究竟麼……”
似是她問對了話,那人影不再後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文昌掩面啜泣起來,“那年,當我趕到長樂宮的時候,就看見你的宮殿已成火海,而廢后不知道怎麼的在那宮前,又笑又跳,口口聲聲說要涅槃重生……長樂宮七十二宮人,加上皇后和太子……一共七十四具屍體……後來不知怎的又有傳言,說你是死遁,其實你是和……別的男子私奔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你去了,我知道……他們害死你,還要汙衊你……”
夠了。
秦長歌緩緩微笑,黑暗中目中明光一閃。
今夜這番舊日裝束,再借著背光,朦朧月色,搞了個幽魂再現的戲碼,就是為了試探下當年舊人,是否此心依然?
不是她多疑,實是鬼魅宮闕,妖影幢幢,充斥陰謀爭鬥和權欲誘惑的曖昧粘溼氣息,無論誰,在其中浸淫久了,都難免染得一身腥氣,轉而成妖,時隔三年,文昌是否還能潔身自好,她實在沒有把握。
此刻,夜見幽冥來客,心神搖動神智恍惚之下,脫口而出的話語,自然是心靈隱秘的最真對映。
文昌,已經過關了。
輕笑一聲,秦長歌漫步而前。
文昌怔怔看著她,又怔怔看了看地上影子,半晌喃喃道:“我又糊塗了,鬼魂哪來的影子?”
她坐起身,盯著秦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