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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月的時光,船終於行到了洛口,眼見不日即可抵達東都。
想到很快可以棄舟上岸,五臟六腑被搖晃得翻江倒海的苦日子這就要熬完了,以後再也不用受這坐船的活罪,趙瑟心情頓時大好,連時不時就要忍不住乾嘔一氣的身體也感覺彷彿好了許多。於是,她便纏著陸子周陪她去吹一吹晚風,看一看長河落日。
陸子周懷抱著趙瑟坐在船尾的甲板上,趙瑟略眯著眼睛仰頭靠在陸子周的肩膀上,面對著半沉於水天相連之處的金烏,兩個人都靜靜地不出聲。
時值黃昏,落日的餘暉籠罩在江面上,被波光粼粼的江波對映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柔黃與昏紅。柔黃與昏紅交織著、纏綿著,終於融成一張靜謐的天幕。天幕四垂下來包裹住正感受它的一雙人,而落日就這樣半浮在江面,半掛在天幕上,暗紅的光暈於是愈加凸顯出來。這光景柔和舒適,卻又是那樣地奪人心魄,讓人不得不承認世間的一切言辭都無法描述其魅力之萬一。
趙瑟由衷地嘆息一聲,吟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此中美景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一半!子周,作首詩給我聽吧!”
“‘長河落日圓’呵……”陸子周微微搖頭,說,“阿瑟,我不會作詩的,你又忘記了!此情此景,這一句五字已是說盡了,便是我會作詩,也萬萬做不出更好的來,還是不要糟蹋了眼前這副美景了吧。我們只靜靜得看著便是。
趙瑟的心沉了下去,枕上陸子周的肩膀望向陸子周的側臉。一陣風吹過,帶來一陣舒適的涼意,也帶來一陣波濤盪漾。船輕輕晃動起來,趙瑟胸腹之中便又泛起一陣難受。趙瑟強忍住要嘔吐的感覺,終於鼓起勇氣開腔道:“子周,我想和你說……”
“嗯……”陸子周彷彿是無意識地低嘆了一聲,河風將他披散的頭髮吹得四散飛舞起來,髮梢掃過趙瑟的面頰,輕輕拍打著她。趙瑟一時失神,竟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
就在此時,遠遠地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趙瑟和陸子周齊齊一聲驚呼,接下來便又都一聲不響得陷入樂聲之中。
沒有比這更完美地音樂了,相信當時聽到的人一定都會升起這念頭。這音樂,彷彿感覺就是那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便是和這長河落日的風情伴生在一起的。誰要是要將它隔離出去那便是世間最大的罪惡。
趙瑟不由自主地坐直身子,向遠處眺望。只見天水一線上遠遠有一隊樓船緩緩朝自己這邊駛來,而那世間最美的音樂也隨之越來約清晰。她起身趕到船邊去看,樓船漸漸行得近了,而那音樂聽在耳裡,趙瑟便彷彿覺得自己身上的不適都完全被驅走了。
“是那船上有人彈箏!”
耳邊傳來陸子周的聲音,趙瑟方才驚覺。她扭頭去看,見陸子周扶著船舷站在自己身邊,凝神望著樓船,神色之間竟然滿是神往與傾佩。
“不知是什麼人那,連你都是這等從不知謙恭為何物的人都像是服了啊!”趙瑟忍不住感嘆出聲。
“你這是哪裡話!”陸子周搖頭道,“我何時說過自己什麼都成的?世間的大好男兒,成便是成,不成便是不成!有什麼可以謙虛?又有什麼可以自矜?這箏藝,神乎其技,我陸子周自嘆不如,便是窮我一生也萬萬比不上,自是要佩服的……”
這時,船隊駛到近處,趙瑟便隨意“嗯”了一聲,凝神去仔細搜尋那彈箏之人。她只一眼便望到其中最為豪華的一艘樓船之上。船上一個素衣玉冠的年輕男子正在彈箏,衣袂飄飄。四周有十幾個侍兒捧著衣物香爐以及茶盞點心等等物事環立服侍,另有三四個錦衣華服、年紀參差不齊的男子立在一旁。他們的腰帶都非純色,有五彩紋繡裝飾,看裝扮大約都是傢過了人的男子了。
那彈箏的男子無意一抬首,彷彿也看見了趙瑟,轉過頭去不知和身邊的侍兒說了句什麼,便有侍兒取了面紗來給他帶上。彈箏的男子起身,微微朝趙瑟他們站立的方向點點頭。旁邊一個華服的男子轉到後面撩起船艙的珠簾,彈箏的男子便轉身進了船,其餘男子和侍兒急忙跟了進去,只餘下三四個男孩兒在外面收拾。
陸子周疑惑道:“難道這彈箏之人不知是哪家公子,竟還要帶面紗?莫不會真是皇室子弟吧?”
也難怪陸子周要有此疑惑。這面紗在大鄭可不是一般的男子圍得的。只有那些出身奇高,決不至於要為婚姻功業奔波的皇室子弟或是士族公子為了彰顯尊貴才有資格戴面紗。且這百餘年來,士族日漸落寞,大家公子也不免要務俗事,參與朝堂紛爭和掌管家務,面紗也就不怎麼有人戴了。如今,還能有資格擺這種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