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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十一以遏制不住的激動,陸子周反而云談風清地多,好像放棄了一次,甚至是唯一一次自由的機會的人不是他一樣。他對十一解釋,口氣就宛若向後輩傳授哲理的長者。
他說道:“在你這個年紀可能不會明白為什麼。男孩子剛剛長大,十八九歲,二十出頭的時候,心裡想的總是戰勝和超過前面的高山。像獅子一樣,挑戰一切代表著力量的東西。厭惡服從與秩序,喜歡用自己的手打破一切,直到他們變成最強的,最高大的。這些就是所謂的野心與追求,就像你現在這樣。你喜愛趙瑟的是吧,所以你就不能容忍她愛別的男人。因為和權利和成功一樣,她是你渴望獨佔的,不能和別人分享的,是吧?”
十一神色間頗有些欲言又止的不服氣,然而,他還是輕輕點了頭。他點頭的幅度極小,如果不是盯著看,目不轉睛,是不可能被發現的。
陸子周便接著感慨道:“怎麼能不是呢?我自己也是那樣子的……再長大幾歲,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算你不想懂得,也會有其他的東西讓你懂得,野心啊,強大啊什麼的對大多數人來說只不過是鏡花水月一樣的東西。就算有這樣的力量,冷靜下來想一想,才發現原來有比讓自己的心肆意飛揚更重要的東西。”
“責任,十一,你明白什麼叫責任嗎?”陸子周認真看著十一,“如果每個人都只知道用變得更加強大這種方式滿足自己,那這個世界就變成什麼了?”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不贊同你的做法!”陸子周看十一的眼光開始變得同情,那是在看一個即將要撞得頭破血流的天之驕子,“我也不能認同和接受你的安排。不論你秉持著什麼樣的善意和理解,不論我多麼渴望擺脫現在這樣的窘境,我都不會主動離開趙瑟,永遠不會。既然我傢給了她,她就是我的責任,我不能就這樣離去。”
十一不可思議地望著陸子周,手搭上劍柄,彷彿這就要拔劍而出。然而他到底忍住了,送給陸子週一句帶著嘲諷意味的斥責:“愚蠢!沒有愛的守護有什麼意義?”
陸子周搖頭而笑。十一堅持認為這是苦澀的笑容,而事實上,則是釋然的。陸子周從袖子裡面掏出小巧的,梨形的陶瓷酒具握在手心,扒開塞子,說道:“守護妻子只是丈夫的責任而已,這和我愛不愛趙瑟一點關係都沒有。不然你以為婚姻是什麼?”說完之後,陸子周仰頭喝酒。有了米餅的前車之鑑,出於少給自己找麻煩的考慮,他沒有讓十一。
十一的心猛然間皺縮到一起。陸子周的話就像針尖那小小的一點,紮在他心房最薄弱的位置。一霎那,有一種無以抗拒、無以躲閃的疼痛與不安在十一的全身彌散開。數年刺客生涯練取的宛如獵豹一般的冷靜睿智,在這一刻,像冰層一般豁然開裂。
十一心煩意亂間飛身踢出一腳,堪堪踢落陸子周手中的酒器。他尚且意猶未盡,轉身怒道:“那你便盡你的棺材瓤子責任去吧。我總要和瑟兒一起走的!”
陸子周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掌,看了看在瓦片凹槽上骨碌碌翻滾的酒具,衝著十一的背影輕輕說道:“她不會和你走的……”
“你說什麼?”十一霍然回首,語氣嚴厲得近乎於惡狠狠。
“她也有她的責任與堅守啊。就算是你也不可能讓她不顧一切的。我擔保她不會和你走。所以,就算為了你自已,還是另想辦法的好。十一,你這人最大的好處,也是最大的毛病,就是你自以為你無所不能……“
“是嗎?”十一忽然露出一個笑容,笑容就像破開烏雲的陽光。他說:“那就讓我們打個賭吧!如果我做到了,你就按我的安排離開。如果如你所說我做不到,那麼我就皈依於你的理念,承認你所說的責任,永遠都不再要求瑟兒,如何?”
陸子周覺得很沒道理,明明和自己不相干的事,贏了輸了好像對自己都沒什麼好處。於是他小聲嘀咕道:“我可沒打算和你打賭,這事兒和我沒關係。”
“賭不賭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就這麼定了!”十一擺著手離去,丟下這麼一句話給陸子周。
“真是個霸道的人哪!”陸子周腹誹不已。半天他才發覺十一這人太也年少無知,辦事大大的靠不住。怎麼把自己一個人扔在這兒不管了呢?這管拎上來不管拎下去的可說啥也不能算好人品!
酒具順著瓦片的凹槽一路向房簷滾去,終於跌落了,發出清脆的響聲。滿樹的麻雀拍翅驚飛,像龍捲風一樣從陸子周的頭頂捲過,成為不祥的徵兆。
這一刻,是宣華二十四年五月初六的拂曉。在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