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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老爺可作急遠離此地,不然必遭羅網。”林澹然道:“俺已揣度定了。你快去,那禿驢尋你不見,反要生疑。”來真道:“老爺講得是,小人且去,但不知日後還有得見住持爺的日子麼?”說罷,垂淚叩頭而去。
林澹然諮嗟慨嘆,閉上房門,急急收拾金銀書札,將幾件布帛細軟衣裳,拴成一個包裹,馱在背上。手裡綽了禪杖,走出房外,將房門拽上,悄悄地從側殿小弄闖出山門,卻已是一更將盡。這些和尚道人,都在東首禪堂內俟候鍾守淨,並沒一人知覺。林澹然出得山門,拽開步,取路徑奔北門而走。卻幸城門未關,此時太平無事,守門兵卒都去吃酒頑要,並沒人來盤詰。澹然忙忙如喪家之狗,急急如漏網之魚,趕出城外,乘著月光,不住腳走了半夜。漸覺腳步痠軟,身子疲倦,心內暗思:“那裡沽得一壺酒來,接一接力也好。”一步步捱到一個市鎮上,還有幾家酒飯店不曾收拾。但見:“
不村不郭,造一帶瓦屋茅房;夾舊夾新,排幾處櫃頭案子。壁上掛
亮爍爍明燈數盞,鍋裡燙熱騰騰村醞數壺。靠邊列著酒缸,只只香醪滿
貯;正中擺開客座,處處醉客酣歌。照壁間畫水墨仙人,招牌上寫家常
便飯。
林澹然待要走入店裡,又慮被人認得,走漏訊息,只得耐著飢渴,一直且走。看看行至市稍頭,見側首山坳裡影影有一道燈光射出來,林澹然暗想:“這山坳裡燈光,莫非也是個酒店?且向前打一看,再作道理。”拽步奔入山坳裡來,只聽得三紅四開,人聲喧嚷,在那裡擲色賭錢。近前細看,前面數間平屋,粉壁上寫著“零沽美酒”四字。一帶門扇,都是關上的。後邊靠著山崗,四圍土牆,內藏著一所宅院。門上格子眼裡,射出這燈光來。林澹然踮著腳,格子眼裡張時,看見五六個大漢,靠著一張桌子賭錢哩。但見:
一個蓬著頭,飢寒不管;一個舒著臂,痛癢不知。一個極口喚三紅,
一個連聲呼一色。這個輸籌未討,那個奪子便來。睜雙眼決不轉睛,擲
五子只賭手快。一個說還我順盆來,一個說且將三亻當去。大面小方隨
起落,鉗紅坐綠任施為。
側邊一個瘦臉黑漢,手裡拿著骰子,正要擲下去,聽得門外有人走響,就在門縫裡張,見是個胖大和尚,站在門首,慌忙丟了骰子喊叫:“門外有賊,有賊!”眾人一同開門,趕出看時,果然是個長大和尚,齊向前道:“你這和尚,黃昏黑夜。手裡提著禪杖,閃在人家門首張望,欲作何事?”林澹然合掌道:“貧僧不是歹人,是去武當山進香的。為因貪走路程,錯過了飯店宿頭,一時飢渴,欲求施主沽一壺素酒解渴,因此驚動了列位,莫怪。”眾人道:“恁地時,天下人間,方便第一。便去叫大哥出來,賣壺酒與他吃也罷。”眾人依舊入去賭錢。
林澹然立在門首,等了一會,內中一人叫道:“大哥,你好睡也,門外有個長老要買酒吃哩,你快去賣與他。”只見應道:“來也,來也。”腳步響,一個瘦小漢子走到門外道:“長老要買酒,請裡面來坐。”林澹然走入店裡側屋中,揀付座頭,除下包裹,倚了禪杖坐下。那漢子一見林澹然,已自認得,因眾人賭錢未散,不好動問。且叫酒生起來燙熱了酒,傾在壺裡,擺下三四個蔬菜碟子,放下碗箸,林澹然自斟自飲,巴不得吃了起身遠遁。忽見那漢子挨入賭場,把一個人的衣服扯了一下,那人會意,便把籌馬收了,走來與店主講話。兩人在暗處附耳低言講了數句,那人口裡道:“原來如此。”便走入場中來搶骰子。那擲色的睜著眼道:“是我的順盆,你如何來搶?”那人嚷道:“方才我與店主講得幾句話,你就把我順盆奪去,反講我來搶你的。”那擲色的道:“誰教你不擲,且去講話?待我擲這一回,過去了還你盆。”那人大怒,劈手來奪,這人抵死不與,二人爭鬧起來,險些兒將骰盆打碎。店主人勸道:“弟兄們不可如此,破面傷情。今已夜深,眾人且暫歇了,明日再要不明白的,管頭並籌馬都交與我收著。列位請回。”眾人道:“有理有理。我們且去,明早講話。”遂一鬨而散。止有店主與那人閉上門,走近林澹然座頭邊來。
澹然吃酒已完,正立起身取禪杖包裹,要還酒錢出門,二人道:“且莫還錢。你是林住持老爺,為何半夜三更獨行至此?必有大故。且請到裡面講話。”即把林澹然直扶至後頭內室裡坐下。澹然道:“我是過往行腳僧人,武當山進香去的,那裡是什麼林住持。你二人素不相識,卻差認了。”店主道:“住持爺,你記得昔日夜間來寺中打劫金銀爐臺的這夥賊麼?”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