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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宅就在路的盡頭。陳鴛鴦上前,抬頭看了看眼前這棟普通的三層建築。
已經光禿的爬山虎,在圍牆上顯露出衰敗的痕跡。樓房的風格,是典型的靜安味道。只不過褐色的外觀,平添了幾分莊嚴。有些斑駁生鏽的鐵門,輕輕一推,就開了縫。
陳鴛鴦走進去,前方紫色藤架下。一個老人躺在一個搖椅上,手裡抱著一隻白貓。
四周俱靜,風輕輕吹過。只聽得見風吹樹葉的聲音。陳鴛鴦看著閉目養神的老人,不知道該喊他什麼。邁出的腳,也生生停住。
只有慵懶又老態龍鍾的貓咪,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用爪子撓了撓頭,後又保持假寐的原狀。
聽到了動靜,何長笛緩緩睜開眼,看著面前靜靜站著的陳鴛鴦,不禁一愣。
她低垂著頭。長長的頭髮紮成最簡單的馬尾。上身著粉色毛衣,下身穿著淺色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白色帆布鞋。瘦瘦弱弱的,就像一株迎風而放的百合。
那撲面而來的熟悉感,穿越了時光,停止了時間。
何長笛揉了揉眼睛。朦朧中,他似乎看到他的女兒以安,穿著校服說說笑笑地從外面走來,也是差不多的裝束。
以安向前,衝著自己甜甜地喊了一聲‘爸爸’。然後挨著坐下。將他手裡的煙摁滅,又沏上一壺茶。
她看著茶几上棋盤,摸著腮。好看的眼睛骨碌一轉,執著棋子的手,緩緩落到棋盤的一角,再抿著嘴笑啊笑。
何長笛剛想喊一聲‘以安’,畫面忽然一轉,場景換成了他的書房。以安臉色蒼白,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哭著喊著求他放過晏琛。表示自己會嫁,會好好聽話。
隨著自己一聲‘他已經死了。你儘早死了這條心’落音,她猛地放開了他。接著突兀的笑聲響起。
她緩緩從地上爬起,笑聲越來越大。
往前走時,她忽然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卻驚得茶杯落地。因為那雙眼之下,流著兩道恐怖的血淚。
他剛想喊她回來,她卻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來。
場景忽然又轉到了小靜江上。北風呼啦啦地吹,她被眾人撈起,渾身浮腫。身上還穿著那件嫩黃色的連衣裙,腳上的鞋子不知道去了哪裡。翠綠的手鐲套在蒼白的手腕上,是最醒目的存在。
黑髮遮住了她的容顏,可他知道,那是他的女兒,他的以安。
他明明記得,以安最怕冷的。以往剛入秋,她就將棉襖套上,成天縮成個小松鼠樣兒,去哪都戴著手套,圍巾。大紅的圍巾又厚又暖,將她小小的臉蛋映地又紅又亮。
她就那樣穿成個粽子,冬天一到,跟在自己後面,怎麼趕也趕不走。
小靜江的水多冷啊,她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她多愛乾淨的人啊,卻在水裡泡了兩天兩夜。又用自殺這樣絕決的方式,反擊著他的冷血,命運的不公。
何長笛閉了閉眼,摸著白貓的手頓了頓,身子也漸漸冰冷下去。
一句毫無溫度的話,在陳鴛鴦耳邊響起:“你來了。”
你來了,不是你終於來了。陳鴛鴦不知怎的,鼻子一酸。
何長笛拿過一側的柺杖,掙扎著想站起,陳鴛鴦立刻上前,扶了他一把。
陳鴛鴦注意到,她剛碰到他的衣服,他的手僵了僵。
何長笛輕輕推開她,表示自己可以走。陳鴛鴦收回手,繼續靜靜站著。
“你等我一會兒,我進屋穿件衣服。”何長笛淡淡說道。語氣裡,是顯而易見的疏離,冷漠。
他明明知道,自己與他的關係。可他依舊用對待陌生人的口吻說話。那一層血緣,他不承認,更不在乎。
陳鴛鴦站在原地,看著蹣跚前行的老人,腦海裡回想起程伯伯的話。
以安死後,我的岳母將氣全部撒在岳父身上,沒過幾年,她也鬱鬱而終。阿寧和我成婚後,岳父一直獨居,這麼多年來,身邊只有一兩個僕人。
他在仕途上一直順暢,但生活極其簡單。烹茶和棋藝,是他最愛的活動。偶爾紀叔叔(紀起霖)也會找他下下棋,釣釣魚,說說話。
但近些年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住。一隻老掉牙的白貓,就是他的伴侶。
他不太喜歡我們去看他,也沒有再娶的意思,對皓然也很冷淡,只有活潑的安安能討地幾分歡心。也只有安安,才能讓他有幾分笑顏。
程伯伯語氣裡有幾分悵然。以安的自殺,岳父雖然表面上不說什麼。可她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