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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不多,還是他幾次搬遷時逐步集攏來的。一張安樂椅是他在巴黎買的;一張桌子,三兩幅畫,還有一條小小的波斯地毯,這些東西都是克朗肖送給他的。他大伯給了他一張摺疊床。因為現在他大伯不再在八月份出租房子了,所以用不著摺疊床了。此外,他花了十先令買了幾樣必不可少的傢俱用品。他還花了十先令買了一種金黃色的糊牆紙,把那個他打算闢為起居室的房間裱糊起來。牆上掛著勞森送給他的一幅描繪大奧古斯丁街的素描畫,以及安格爾的《女奴》和馬奈的名畫《奧蘭畢亞》。他當年在巴黎時,每當刮鬍子,他都對著這兩張畫沉思。為使自己不忘記一度涉足藝壇的經歷,菲利普還掛起了他給那位年輕的西班牙人米格爾·阿胡里亞畫的木炭肖像畫……這是他的最佳畫作,畫面上挺立著一位赤身裸體的青年男子,雙拳緊握,十個腳趾以一種奇特的力量緊緊摳著地板,臉上透出一股剛毅的神氣,使人看後經久難忘。雖說隔了這麼長時間,菲利普對這幅傑作的不足之處還是一目瞭然的,但是由這幅畫勾起的種種聯想使得自己原諒了這些暇疵。他心中納悶,不知米格爾怎麼樣了。本無藝術天賦的人卻偏要去敲藝術之宮的大門,世上沒有比這種事兒更可怕的了。說不定,他因為不堪忍受餐風宿露、飢餓和疾病的折磨,最後病死在醫院裡;或者絕望之餘,最後葬身於汙濁的塞納河;也許因為南方人所特有的不堅定性,他自動急流勇退,而現在興許作為馬德里一辦公室的職員,正把他的雄才大略傾注於角逐政治或者鬥牛場中。
菲利普邀請勞森和海沃德前來參觀他喬遷的新居。他們倆踐約而來,一個人手裡拎了瓶威士忌酒,另一個人拿了包pate de foie gras。聽到他們倆對自己的眼力嘖嘖稱讚時,菲利普心裡美極了。他本想把那位當證券經紀人的蘇格蘭佬一併請來熱鬧一番,無奈他只有三張椅子,只能招待兩位客人,多請一位就沒椅子啦。勞森知道菲利普正是透過他才同諾拉·內斯位元結識的。此時,他同菲利普說起了幾天前他邂遇諾拉的事兒。
〃她還問你好呢。〃
一提起諾拉的名字,菲利普頓時雙頰絆紅(他就是改不了一發窘就臉紅的令人難堪的習慣),勞森在一旁用疑惑的目光瞅著菲利普。現在,勞森一年中有大半時間呆在倫敦。他還真是人鄉隨俗哩,頭髮也理得短短的,一身筆挺的譁嘰制服,頭上還戴了頂圓頂硬禮帽。
〃我想,你跟諾拉之間的事兒完結了吧,〃勞森說。
〃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到她了。〃
〃她看上去還挺精神的哩。那天她戴了頂非常漂亮的帽子,上面還裝飾著很多雪白雪白的鴕鳥羽毛。她日子一定過得很不錯。〃
菲利普轉換了話題,可心裡頭卻放不下諾拉。過了一會兒,他們三人正在談論別的事情,菲利普卻突然脫口問勞森說:
〃你碰見她那會兒,有沒有她還在生我的氣的印象啊?〃
〃一點兒也沒有。她還說了你一百二十個好哩!〃
〃我想去看看她。〃
〃她又不會把你吃掉的。〃
前一個時期,菲利普常常思念諾拉。米爾德麗德拋棄他時,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起了諾拉,並滿懷苦澀的心情對自己說,諾拉決不會像米爾德麗德那樣對待他的。他一時情不自禁地想回到諾拉的身邊去,而諾拉一定同情他的遭遇的。然而他又自慚形穢,因為諾拉一向待他很好,而他卻待她非常刻薄。
勞森和海沃德告辭後,他吸著就寢前的最後一斗煙。這當兒,他自言自語地說:〃假使我一直守著她該多好啊!〃
菲利普浮想聯翩,回想起他和諾拉在文森特廣場邊那個舒適的小房間裡度過的良辰美景,想起了他們倆上美術館參觀和上戲院看戲的情景,回憶起那一個個他們倆在一起促膝談心的迷人的夜晚。他追憶起諾拉時刻把他的健康掛在心間,凡是有關他的事兒,她都深表關切。她懷著一種誠摯的、忠貞不渝的情意深深地愛著菲利普,這種愛遠不止是性愛,而幾乎是一種母愛。他知道這種愛是十分可貴的,正是為了這一點,他該誠心誠意地感謝上天諸神的恩澤。他拿定主意去求諾拉開恩。她內心一定非常痛苦,但他覺得她心地高潔、豁達大度,定會寬宥他的,因為她一向與人友善。是否給她寫封信呢?不。他要突然闖進她的屋去,一下拜倒在她的腳下……他心裡明白,到時候他怯心怯膽的,做不出這個富有戲劇性的動作來的。不過這確是他喜歡考慮的方式……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如果她願意收留他,那麼她儘可以永遠信賴他。他已經從他所經歷的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