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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牙古城裡矗立著一堆堆巨大的灰色花崗岩石。
〃我一向認為我應該到塞維利亞去看看,〃菲利普信口說了這麼一句,可阿特爾涅卻戲劇性地舉起一隻手,呆呆地愣了一會兒。
〃塞維利亞!〃阿特爾涅叫嚷道。〃不,不行,千萬別到那兒去。塞維利亞,一提起這個地方,就會想起少女們踏著響板的節奏翩翩起舞,在瓜達爾基維爾河畔的花園裡引吭高歌的場面,就會想起鬥牛、香橙花以及女人的薄頭罩和mantones de Manila。那是喜歌劇和蒙馬特爾的西班牙。這種輕而易舉的噱頭只能給那些智力平平、淺嘗輒止的人帶來無窮的樂趣。儘管塞維利亞有那麼多好玩好看的東西,可塔渥菲爾·高蒂亞還是從那兒跑了出來。我們去步他後塵,也只能體驗一下他所體驗過的感覺而已。他那雙既大又肥的手觸到的只是顯而易見的東西。然而,那兒除了顯而易見的東西之外,再也沒有別的什麼了。那兒的一切都打上了指紋,都被磨損了。那兒的畫家叫繆雷里奧。〃
阿特爾涅從椅子裡站起身來,走到那個西班牙式櫥子跟前,開啟閃閃發光的鎖,順著燙金鉸鏈開啟闊門,露出裡面一格格小抽屜。他從裡面拿出一疊照片來。
〃你可曉得埃爾·格列柯這個人?〃他問菲利普。
〃喔,我還記得在巴黎的時候,就有個人對埃爾·格列柯著了迷似的。〃
〃埃爾·格列柯是託菜多畫家。我要給你看的那張畫,貝蒂就是找不出來。埃爾·格列柯在那張畫裡就是畫他喜愛的那個城市,畫得比任何一張畫都要真實。坐到桌子邊上來。〃
菲利普把坐椅向前挪了挪,接著阿特爾涅把那些照片擺在他面前的桌上。他驚奇地注視著,有好一會兒,他屏息凝氣,一聲不吭。他伸長手去拿其他幾張照片,阿特爾涅隨手把它們遞了過來。那位謎一般的畫師的作品,他從來未看到過。界眼一看,他倒被那任意的畫法弄糊塗了:人物的身子奇長,腦袋特別小,神態狂放不羈。這不是現實主義的筆法,然;而,這些畫面還是給留下一個令人惴惴不安的真實印象。阿特爾涅迫不及待地忙著作解說,且使用的全是些鮮明生動的詞藻,但是菲利普只是模模糊糊地聽進了幾句。他感到迷惑不解。他莫名其妙地深受感動。在他看來,這些圖畫似乎有些意思,但又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意思。畫面上的一些男人,睜大著充滿憂傷的眼睛,他們似乎在向你訴說著什麼,你卻又不知所云;帶有方濟各會或多明我會特徵的長腳修道士,一個個臉紅脖子粗,打著令人莫名其妙的手勢。有一張畫的是聖母昇天的場面。另一幅是畫耶穌在十字架上釘死的情景,在這幅畫裡,畫家以一種神奇的感情成功地表明,耶穌的身軀決不是凡人那樣的肉體,而是神聖之軀。還有一幅耶穌昇天圖,上面畫著耶穌基督徐徐升向太空,彷彿腳下踩的不是空氣而是堅實的大地:基督的使徒們欣喜若狂,舉起雙臂,揮舞著衣巾,這一切給人以一種聖潔的歡愉和狂喜的印象牙所有這些圖畫的背景凡乎都是夜空:心靈之夜幕,地獄陰風颼颼,吹得亂雲飛渡,在閃閃爍爍的月光照射下,顯得一片灰黃。
這當兒,菲利普想起當年克拉頓深受這位令人不可思議的畫師的影響的事情來。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目睹這位畫師的遺墨。他認為克拉頓是他在巴黎所熟識的人中間最最有趣的。他好挖苦人,高傲矜誇,對一切都懷有敵意,這一切使得別人很難了解他。回首往事,菲利普似乎覺得克拉頓身上有股悲劇性的力量,千方百計想在繪畫中得到表現,但終究未能得逞。他那個人性格怪異特別,好像一個毫無神秘主義傾向的時代那樣不可理解;他對生活不能忍受,因為他感到自己無法表達他微弱的心跳所暗示的意義。他的智力不適應精神的功能。這樣看來,他對採取新辦法來表現內心的渴望的那位希臘人深表同情也就不奇怪了。菲利普再次瀏覽那些西班牙紳士們的眾生相,只見他們臉上皺紋縱橫,翹著尖尖的鬍子,在淺黑色的衣服和漆黑的背景映襯下,他們的臉顯得十分蒼白。埃爾·格列柯是位揭示心靈的畫家。而那些紳士,臉色慘白,形容憔悴,但不是由勞累過度而是由精神備受壓抑才這樣的。他們的頭腦慘遭摧殘。他們走路時,彷彿對世界之美毫無意識似的。因為他們的眼睛只是注視著自己的心,所以他們被靈魂世界的壯觀搞得眼花緣亂。沒有一個畫家能像埃爾·格列柯那樣無情地揭示出世界不過是臨時廁身之地罷了。他筆下的那些人物是透過眼睛來表達內心的渴望的:他們的感官對聲音、氣味和顏色的反應遲鈍,可對心靈的微妙的情感卻十分靈敏。這位卓越的畫家懷著一顆菩薩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