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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畝產低於六千斤的社領導穿用。鎮長周子夫對窪狸鎮提出了一個口號:畝產穀子兩萬、玉米兩萬、地瓜三十四萬。四爺爺趙炳說:“這很容易。”第二年高頂街的玉米果然畝產兩萬一千斤。鎮長周子夫親自來高頂街開大會,給趙炳掛了花,並說:“快向省委報喜!”不久,“兩萬一千”這個數碼赫然印上了省報。由於這個數碼是從窪狸鎮上報的,所以鎮委花錢購買了印有數碼的報紙一萬五千張。於是所有鎮上人都呆呆地盯著這個數碼,默默不語:這個巨大的數碼是紅的!
窪狸鎮人一連幾天鬱郁不快,他們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事情會尾隨那個紅色的數碼而來。大家都沉默不語,要說話也只是相互看一眼。這情形很像老廟剛剛燒掉的那些日子。
大家不安地期待著,不久事情終於發生了。窪狸鎮由於報出了那個數碼,自此不得安生。那個早晨,一批又一批參觀玉米的人來到了。鎮長周子夫向參觀的人親自解說,頭上還戴了一頂麥稈編的小草帽。鎮上人當然早有準備,人們扶著那些玉米秸子立在路邊,讓參觀的人從中走過。每棵玉米都結了十幾個棒子,引得外地人張嘴嘖舌。他們開始還以為這是奇特的品種,後來才知道不過是普通的玉米。有人一邊參觀一邊自問自答:“照這樣下去,三年二載就到了共產主義了。”“傻話連篇,怎麼還用得了那麼長時間?不用!不用!”……周子夫向大家介紹說:“一般講來,玉米都是結一個棒子,或者是一大一小兩個棒子。為什麼這些玉米結了十幾個大棒子呢?這是因為高舉了革命的紅旗。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高頂街的趙炳同志計劃明年畝產三萬斤玉米!”所有人都鼓起掌來,用眼睛尋找趙炳──三十多歲的趙炳並未被掌聲所動,這時睜圓了那雙閃亮的眼睛掃視著路兩旁扶著玉米棵子的社員。正這時李其生搖晃著手裡的玉米棵叫起來,說他看出了手裡這棵玉米的毛病:所有的棒子都是從玉米皮裡面用細繩兒捆上的!人們聽了先是一怔,接上圍攏過去。周子夫用手推開眾人,手指在李其生的鼻子上對大家說:“這個人是東北迴來的資產階級!”……趙炳笑著走到周子夫跟前,說:“周鎮長,你也犯不上跟個瘋子認真。這傢伙又犯了瘋病了。都怪我,人手不夠就把他喊來了……”李其生指著玉米秸上的十幾個棒子嚷:“我是瘋子?”趙炳二話不說,伸開碗口粗的胳膊,五個肉乎乎的手指鋼鉤一般抓住李其生的衣領。他輕輕地將李其生提離地面三尺有餘,然後撲地扔開老遠,像扔一件破棉襖。趙炳喝道:“滾回去躺著!”……李其生被摔得一身泥土,沒有撲打一下就爬起來跑了。
人們記起了以前跳井的扶耬老頭子,記起不久前出現的紅色數碼,齊聲在心裡說:“李其生完了。”
這天夜裡,四爺爺趙炳的媳婦已經病到了第七天上。趙炳陪人參觀,只得讓她一個人躺在炕上呻吟。參觀的人走了,已是深夜一點。趙炳顧不上回家看一眼媳婦,就讓人召集起人們開會。會場就在老廟的舊址上,一場人默默地坐在地上,圍起一塊空場,中央是個白木小桌。小桌上擺了一個粗瓷碗,裡面有一點熱水。趙炳繞著桌子走著,臉色灰紫,一聲不吭。他喝盡了最後的一滴水,仍舊不吭聲。場上人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壓抑,不由得又想到了那個彤紅的數碼。燭火閃跳,一會兒紅,一會兒紅焰外面又鑲一道不祥的藍邊。它不停地閃跳。年輕的四爺爺抬起厚厚的眼皮瞥了四周一眼,輕咳一聲,問:“老少爺兒們!我趙炳今年三十多歲的人了,該不該知道玉米結幾個棒子?”沒人吱聲。他抓起粗瓷碗猛地在地上摔碎,憋粗了聲音說道:“只要是吃人飯的都該知道!誰不知道就是吃狗糞長大的……可如今就是這麼個時代,誰不服,誰站出來給高頂街當家!”趙炳黑亮的眼睛一滾一滾地掃著場上的人。停了半晌,他說:“沒人站出來,還得我趙炳當家!我當家,大夥兒就得知道我的難處,誰給窪狸鎮捅婁子,誰自己倒黴!”場上人聽了,直眼盯著趙炳,輕輕地呼吸著……剛要散會,李其生的媳婦突然跑來了,一來就抓住了趙炳的衣襟,說:“快、快去……”趙炳喝道:
“有話好好說,天塌了有你四爺爺我頂著!”
哭成淚人的媳婦這才哭訴出來:“我家其生白天帶著一身泥土回家了,問他也不做聲。我尋思他是跟哪一個吵嘴了。誰知道半晌有民兵把他綁走了,我哀求什麼也沒人聽。天黑了他們就在小黑屋裡打他,其生開始喊叫,後來就喊不出來了。我找鎮長放他,鎮長說他不管。可我明明認得民兵是鎮上武裝部的人領了去……四爺爺,他們把其生吊在樑上了,您快去救救他吧!就您一個人能救他了……”趙炳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