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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池面再也不是可愛的淡綠色,而是渾濁一片,泡沫生生滅滅。有一個巨大的圓泡凝在池子中央,好長時間沒有破碎,後來又“啵”的一聲無影無蹤。當見素重新邁進粉絲房時,已經隱隱約約聞到了一股臭氣。見素的心愉快地跳動了幾下。他知道這次“倒缸”相當嚴重,因為上一次大“倒缸”就曾聞過這種氣味。他蹲下抽起煙來,一雙眼睛四下裡瞟著。鬧鬧在涮粉絲,這會兒被漿液中的怪味頂得捂住鼻子跑開了,要到視窗透透氣。老多多怒衝衝地攔住她,吆喝著:“回去幹活!我看他媽的今天誰敢動……”見素覺得這真有趣。他認為所有的臉都被一隻看不見的神靈之手擺弄得肅穆莊嚴了。沒有誰敢嬉笑。所有人都沉默了。見素看著大喜,覺得惟有她恬靜而輕鬆,不時地瞥他一眼。她在這時候竟然有嫵媚之感。這真奇怪。
老多多很快就精疲力竭了。他四處尋找見素,最後一轉臉看到了,惡眉惡眼地說:“這就看你這個技術員的戲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見素吐一口煙:“不錯。我蹲在這裡看了半天,看看門道。不過哪個技術員也不敢保證一輩子不『倒缸』……”老多多吼了一聲:“倒了缸,你來扶!扶不起,請你哥去!”見素笑笑,向沉澱池走去。他在老多多的注視下用鐵瓢一下下潑著漿液。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後來他又到攪拌糊糊的瓷盆前面看了看,叫一聲“停”。他試了浸燙豆子的水溫,指示重新換水。老多多一直跟在他的身後。見素告訴對方:先用五天的時間看看吧,也許有點把握。老多多無可奈何,喉嚨裡發出哼哼的聲音。
第二天上,醋味瀰漫了整個粉絲大廠;第三天上,沉澱池又發出一股透著辛辣的焦糊氣味;到了第四天,各種氣味終於被無法抵擋的臭味籠罩起來。臭味越來越惡,人們都在心裡驚呼“完了”。高頂街書記李玉明來了,眉頭緊皺。主任欒春記連聲大罵,嫌扶缸的措施太不得力。老多多去老磨屋請抱朴,見素想哥哥一準不會來。當抱朴跟著老多多跨進門時,見素深深地吃了一驚。他狠狠地盯了哥哥一眼。抱朴好象一切皆無察覺,寬寬的後背弓下來,鼻孔微仰,直奔沉澱池而去……老多多親手在門框上拴了乞求保佑的紅布條,又去“窪狸大商店”請來了張王氏。張王氏過早地穿上了棉背心,顯得腹部很大。她兩手按腹走進門來,剛一站定就左右觀望,無比警惕,兩眼雪亮。最後她在老多多親手搬來的一把大太師椅上坐了,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抱朴在一個角落裡蹲了半個時辰,然後脫得上身只穿一個背心,猛力潑起池裡的漿液。潑過一會兒,他又到浸燙池、澱粉涼臺上一一看過。這樣過了十幾天。這段時間裡,他除了解溲從未離開粉絲大廠一步。餓了他就團一塊澱粉燒了吃,夜間倚牆而眠。見素曾經喊過他,他一聲不吭。沒有多久他就臉色灰暗,嗓子也啞了,紅著眼睛用手跟人交談。
張王氏吸引了很多的人。人們都看到她多灰的鼻翼不停地張大,喉結也上下滑動,不吭一聲。到後來張王氏揚揚右手,讓老多多驅開眾人,然後語氣平緩地念道:“冤無頭來債無主,沒有云彩也下雨。初七初九犯小人,泥鰍一擺攪水渾。”老多多驚慌地說:“『小人』姓隋吧?”張王氏搖搖頭,又念出一句:“天下女人是小人,女人之心有裂紋。”趙多多揣摩著,陷入了茫然。他求張王氏再解,張王氏露出黑短的牙齒,縮了縮嘴角,說:“讓我替你禱告禱告吧。”說完閉上眼睛,將兩腳也收到椅面上,咕噥起來。她的話再沒法聽清。老多多無聲地蹲在一旁,額頭上滲出一些小小的汗粒。張王氏坐功極深,竟然端坐椅上直到第二天放明。夜裡她的禱告聲漸弱直到沒有,可是夜深人靜時又陡然響起。幾個伏在漿缸和水盆邊的姑娘紛紛被驚起來,恍惚間箭一般奔到太師椅跟前。張王氏紋絲不動,嗡嗡的咕噥聲裡插一句“大膽”──姑娘們趕緊又跑回原來的地方。
抱朴一直在沉澱池邊過夜,待到一切正常,粉絲房裡清香四溢,才回到了他的老磨屋。“砰砰”的打瓢聲重新響起,鬧鬧又涮洗起粉絲來。趙多多十天裡已經積成大病,頭疼欲裂,讓人用火罐把前額印了三個紫印。但他頭腦仍然胡塗,難以弄明白將“倒缸”扶正的是神人張王氏,還是凡人隋抱朴。
見素直眼瞅著哥哥回到了磨屋。停了兩天,他去找哥哥,一進門抱朴就用眼睛盯住了他。見素並不畏懼這對目光,也迎著他看去。抱朴咬著牙關,頰肉抖了一下,目光越來越冷。見素吃驚地問:“我怎麼了?”抱朴哼一句:“你明白。”“我一點不明白。”抱朴大吼一聲:
“你糟踢了上萬斤綠豆!”
見素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