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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中,這樣空空的稈子裡常有清水,隨用隨放。大食堂配上了自來水,又是一個重要的革新成果。自來水安裝完畢的當天,大食堂又像剛剛開張那天一樣,被圍個水洩不通。李其生當眾表演:他顫顫抖抖地拉開軟木塞子,水就呼呼湧出。大家鼓起掌來。鎮長周子夫沒有鼓掌,而是像上次一樣握住了李其生的手揮動。有的人嫉羨地死死盯住聳動的兩隻手,心想李其生埋頭革新,還不就為了最後這一握一聳。“記住了我上次的話嘛?”鎮長笑著問。李其生不住地點頭:“全記住。”
“你必定成個新人!”周子夫又鄭重地對李其生說了一句。
不久省報、市報和縣報都報出了窪狸鎮新出現的重要發明。由於大食堂正在全國鋪開,因而這項發明格外引人注目。鎮黨委再三研究,決定在老廟舊址上開大會。這是一個奇特而盛大的聚會,這次會如果公平而論,也許應該與李其生的一些發明一起記入鎮史。這是個專門表彰農民發明家李其生的一個大會。凌晨,全鎮的人已經陸續往老廟舊址活動,天大亮時人群已經熙熙攘攘。有一個地方橫著扯了一條紅幅,那是會標,會標下有前年四爺爺放粗瓷碗的那個白木桌。可是人群並沒有全部面向主席臺而坐,而大部分卻在廣場上緩緩遊動。後來老婆子小孩兒也全從巷子裡走出來,匯入了人群。大家都儘可能地穿上了新衣服,有的姑娘還從衣襟下餘出一截彩色布條。趙多多率領民兵維持會場,跑前跑後,扳動槍栓,汗流滿面。最終僅有少數人安坐下來,多數人還是遊動不停,互相擦肩。周子夫和四爺爺坐在白木桌後,李其生坐在白木桌側。鎮長觀望著闊大的會場,心中惘然。四爺爺趙炳卻面帶微笑對鎮長說:“窪狸鎮人把表彰會錯當成趕廟會了。”鎮長悖然變色,四爺爺拍拍他的胳膊:“不要緊,會開起來會好些。”鎮長這才鎮靜下來。這會兒他們都望見張王氏揹著野糖和泥虎出現了,心中不禁一怔。人們都去買野糖了。有人按響了泥虎,很多人聽到了親切的“咕咕”聲。這是從遙遠的、另一個時代傳來的聲音,窪狸鎮人都醉眼朦朧了。周子夫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後來終於站起來喊了一句:“開會了──”沒有多少人聽見。趙炳坐著,清一清嗓子,聲如洪鐘喊了相同的幾個字:“開會了──”一場人似乎都聽到了,嘴含野糖,緩緩地轉過臉來。個別人手持泥虎,這時就牢牢地用手封住虎嘴。
正式開起會來。周子夫捏住一張紙念著。唸完了這張紙,已過了一個鐘點。接上他又念兩張關於窪狸鎮的省報。報紙展開,人們都認出是登過紅色巨數的那張報,不禁吸了一口冷氣。有人似乎看見周子夫念一句,扶耬那個老頭兒就溼淋淋地在水井裡翻滾一下。好不容易兩張報都念完了,鎮長指示民兵“辦起來”。於是有個民兵兩手伸到李其生腋下將他扶起,另有兩個民兵展開一個彤紅的背心給他穿上──紅背心是按照黑背心的反面意義想出來的──效果當真不錯,李其生穿上它,紅光照射臉頰,雙目炯炯有神。他抖抖地坐下,又似有不妥地站起來。他向著鎮長和四爺爺鞠躬,又向著全場的人鞠躬。他磕磕巴巴地說:“我本、本是一個資產階級……”周子夫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說:“你如今是一個英雄兒了!”……雄字的“兒”化,使一場人覺得特別有趣,大笑起來。接上去是掛花。民兵把一朵大如葵盤的紙花給李其生別在左胸。李其生從掛上大紙花的那一刻就有些不能支援,身體前傾,嘴角亂抖,雙手攥成拳頭提至兩肋。周子夫看看李其生,與四爺爺對視了一下,急急地喊了一聲:“散會了──”這一聲自然是李其生聽得最真,只見他往上一蹦,然後飛快地向著孤房子的方向跑去。
但大家沒有散去,而是繼續在場上游動著。張王氏把泥虎整得“咕咕”響,把野糖插在了頭髮上。誰買野糖,還能順便去撫摸一下她的頭髮。後來她把野糖別在了釦子上,買野糖時就可以摸到胸脯。小見素也買了一支,怯怯地去觸了觸乳房。張王氏嘻嘻笑著:“這個資本家小崽子挺懂啊!”……野糖和泥虎很快售完了。夜晚,人群在場上點起了大火,盡興地繼續玩。有人還在遠處湊趣地嚷叫著什麼。張王氏拍打著手掌說著順口溜兒:“不求金,不求銀,求個心裡親……”大火漸漸弱下來,最後場上一片漆黑。有人在黑影裡叫著張王氏的小名,張王氏罵著:“去你媽媽的!”她最先一個捂著口袋跑開,因為裡面裝滿了賣泥虎和野糖的錢。
李其生跑回孤房子就出了毛病。有一次跳起來,頭頂差點撞上屋樑。他在炕上翻展不停,有時伸手一扯,扯破了半邊席子。幸虧被人發現得早,請來了郭運。郭運只觀察了幾分鐘就得出結論,說是得了“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