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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幾個臭小子毛還沒幹,敢開槍打我?”他的聲音洪亮,字字沉重,在有氣無力的年代裡更顯得勇武駭人。幾個民兵舉槍的手抖著,終於收了槍。趙炳的兩臂在身側弓著,幾步就跨到車邊,大吼一聲:“停車!”
趕車人並沒有扳車閘,也沒有喝住牲口。可是兩匹馬在趙炳的吼聲裡鬃毛顫了幾下,前蹄撩起,再也不敢向前。趙炳身軀粗大,臀部比飢餓的人要大出幾倍。他的臉已見瘦削,可是並沒有泛白虛腫。他滿臉紫氣,鼻孔張大,呼呼地喘著,虎生生地看著剛才打槍的幾個民兵。人群圍上來。馬上就要伏到車上。押車的民兵躺下,用身體護住了蘿蔔。四爺爺擺擺手掌說:“我們來了,護住也沒用。見一面分一半,救命要緊。”民兵跪在蘿蔔上哀救:“四爺爺開恩吧!這車蘿蔔就是河西人的命,半路上失了,我們幾個就得死……”
趕車的老頭子一直伏在車杆上,這會兒突然一扭身,破著嗓子喊了句:“廢話少拉,快抄傢伙!”
民兵猛地醒悟,轉身摸槍,排開幾個黑黑的槍眼。四爺爺冷冷一笑:“河西河東,就隔開一道河,不知道窪狸鎮的脾氣嗎?依我看不如好說好商量。你們河西縣裡有人,就搞來一車救命蘿蔔!可是窪狸鎮剛剛又餓死四個人!……”
民兵放下了槍,仰天哭叫起來。
窪狸鎮人一齊撲到車上,搶著,嘴裡發出誰也聽不明白的聲音。一車蘿蔔被取去了一半多一點,四爺爺擺了擺手掌。馬車緩緩地駛去了。
鎮長周子夫從縣上回來,依然兩手空空。他把自己關在了一個屋裡,一連幾天沒有出門。有一天門下的空隙裡塞進了一個玉米餅,他吃驚地看了半天。他從門縫往外看著,看到了趙炳。趙炳倒剪兩手正在離去,周子夫感激地喊了一聲,他頭也沒有回一下……飢餓仍在持續。鎮子四周已經沒有了任何綠色。這樣又過了一個多月,縣委發下第一批救急的紅薯幹。情況開始好轉了。
李其生和李知常總算活下來。他吃到紅薯乾的時候,從不忘到墓地去擺上一片。他見了誰都不說話,平時就呆在孤房子裡。後來他又犯了幾次狂病,還是躥跳著鬧幾場,最後總是郭運把他治好。幾十年過去了,鎮上人常常把他忘記。只有老人回憶切糕時還能想起他,更年輕些的則對什麼是切糕一無所知。
古 船張 煒 著
第十一章
老磨嗚隆嗚隆地磨著時光。趙多多粉絲大廠的承包合同不久即將到期。重新承包時需要召開整個高頂街大會。可是趙多多說他已經在原料和產品的購銷上走熟了路子,粉絲作坊也改成了粉絲大廠;裝置有添有損,人員幾經變動,到處都是算不清的胡塗帳。他揚言要續訂合同,不惜工本,像承包土地一樣十年不變。他還要爭取與整個蘆青河地區的所有粉絲作坊聯合,成立一個“窪狸粉絲生產銷售總公司”。全鎮譁然,一片驚歎之聲。接著又傳出,老多多將來要在整個蘆青河地區實行“踢球式”管理法,一切都要講究“資訊”。並且所有粉絲大廠的工作人員都要執行“高工資高消費”──開始沒人理解它的意思,後來有人問了問,得到的解答通俗易懂:一天掙了一頭牛錢,一天也花掉一頭牛錢。窪狸鎮人面面相覷,叫著:“天哪!這樣大手大腳可怎麼了得?”還有人傳說,老多多今後是大企業家了,要買小轎車,要有女秘書。什麼是“女秘書”?人們琢磨,可能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了,她趴在老多多身後,一天到晚秘密地看書。這種推斷使眾人大為惋惜。因為窪狸鎮人對老多多的品性可是太瞭解了,大家料定女秘書必受糟踐無疑。但立刻又有人搖頭說,趙多多已不是當年,近來傳說他的那個器官已經有病。大家又一陣嘆氣,好象又有了另一種遺憾似的。各種傳說應接不暇,像蝙蝠一樣在鎮城牆上飛旋。
生活開始一日千里了。報上、收音機裡,都展露出一個個令人目瞪口呆的事實。某地農民趙大貴,夥同另幾個人,買了一架飛機。三個月中,共有一千八百四十二個農民乘坐了波音、三叉戟等民航飛機,飛往上海廣州北京。一個頭上包著白布、滿臉深皺的人(顯然也是農民)一口氣吃了一隻流油的肥胖烤鴨,並且在交鴨錢時撒了一櫃臺十元的人民幣。一個村子共有九百八十二戶,戶戶有了電冰箱和彩色電視。另有七千戶工人已經掛上了壁毯,廚房裡實行了以電冰箱為主體的炊具系列化。一個農民專業戶以一年八千元的巨薪招聘秘書(男女不詳),一位詩人得知了訊息三天未眠,思慮作詩好還是當秘書好?結果因優柔寡斷而失去機會,憂憤成疾。一個農民企業家發明了新式電焊機,打入國際市場,創利潤四十八萬九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