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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他並不惱怒,而是用探討的口吻詢問。
“再敢問,依薛大人之見,朝廷該如何處置這封軍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似有不妥吧。”
“有何不妥?待塵埃落地,賞功罰過又有何妨?若功勞實實在在,誰又能給抹殺了?”
朝廷原本也是有此成例的,薛國觀如此建議大也無可厚非。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卻在百官中傳來。
“薛大人如此,只怕是有私心吧!”
這一句話如同踩到了薛國觀的尾巴一般,也顧不上君前失儀霍的轉過身,搜尋那個說他私心之人。這也由不得薛國觀不動怒,皇帝的喜好身為閣臣的他自是極為了解,最是痛恨臣下有私心,這人如此說等於是往他身上潑髒水,捅刀子。
薛國觀的目光終於鎖定在一個相貌奇醜的老頭子臉上,一臉的麻癩看的他好似吃了蒼蠅一般。他難受不是因為此人長的奇醜,而是因為此人的身份特殊。
這個糟老頭子正是當今大明天子朱由檢的老師禮部右侍郎張四知。
只見張四知乾咳了一聲,緩緩出班道:“薛相的心思能瞞得了萬歲,卻瞞不過老朽。”
“你,你把話說明白了!”
張四知一陣冷笑。
“首輔劉大人即將出京,薛相身為次輔自然水漲船高!”
“哼,這與軍報何干?”
薛國觀拂袖斥道。
豈料張四知幾步來到丹墀之上,衝著御座之上的朱由檢伏地叩拜。
“臣彈劾薛國觀,以權謀私,視家國公器為兒戲!”
朱由檢在御座之上被弄的哭笑不得,原本正商議軍國大事,怎麼又搞成談何扯皮了,這議題今兒跑的有點遠,身為朝議的主持人,他覺得有必要將朝議拉回正題。
“張師傅快快請起,如此何來,今日只議軍國,彈劾一事改日再議。”
朱由檢趕緊在御座上虛扶一下,請張四知起身。
誰知這張四知竟然匍匐不起,“萬歲不準臣所請,臣就在這丹墀之上長跪不起。”朱由檢只好命小太監下階去扶張四知起來。
朱由檢最重誠孝,張四知是他的老師儘管有著各種毛病,但只要無關大局,他都任其折騰,如今只是在殿上與同僚鬧意氣,他如何能申斥?
薛國觀被張四知氣的渾身顫抖,他在幾年前任春闈考官之時曾黜了一份卷子,那捲子的主人正是張四知的小兒子,自此兩家算是結了仇,卻沒料到他竟然在這個當口來給自己下絆子。
“你,你莫血口噴人!”
張四知在小太監的攙扶下爬起身來,又深深彎下腰去向御座上的皇帝也是弟子還禮,然後在轉身昂起頭,抬高了聲調。
“高陽軍事是假?老朽看你公心是假才真。”張四知嚥了口唾沫,繼續道:“高陽城中坐鎮的乃是,三朝元老,先帝的老師孫稚繩。老夫此前便聽說,孫閣老他數月前便毀家紓難,變賣了所有家財修築高陽城牆,招募民壯。此事你可知曉?”
“倒是第一次聽說!”
薛國觀準備工作做的不夠,對於孫承宗在高陽的作為並不甚瞭解,但聽張四知說出來,心中亦是驚訝,孫承宗竟忠烈如斯。
“關錦防線你可知曉?”
“滿朝文武誰人不知?”
張四知不無得意的冷笑。
“孫閣老能把那關錦防線守得滴水不漏,就不能用那高陽城拖住韃子大軍嗎?如果沒有高陽城拖住韃子,恐怕遭受劫掠的省份就不止直隸一家,山東、河南、南直隸,都將直面韃子兵鋒。你怕萬歲重新啟用孫閣老,又忌憚孫閣老之能,擔心自己進階首輔之路又多了一道障礙,竟然汙衊這赫赫功勞是子虛烏有,你說,你不是私心又是什麼?”
薛國觀聽到張四知問關錦防線便已經意識到不妙,見他如此類比已經氣的渾身顫抖,關錦防線和高陽城那能是一回事嗎?遼東關外那是有朝廷的銀子來支援,又有聲威赫赫的關寧鐵騎配合才有如此成績。高陽城有什麼?孫承宗毀家紓難,他孫家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子?高陽城更是低矮殘破,還沒有一兵一卒,新招募的民壯能起多少作用也更值得商榷。
但這些道理自己明白,卻不能公之於眾,如果距此辯解否定孫承宗就正好落了張四知彈劾他謀私的口實。
至此,薛國觀有口難辯,只有伏地向朱由檢請罪喊冤。
“請萬歲為老臣做主,張四知他血口噴人,我薛國觀敢於御前發誓,若有半點私心,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