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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啊”了一陣,那聲音與在床上發出的沒什麼兩樣,然後唱出歌詞,卻是:
你太沒良心!
我是個大閨女
人已經給了你……
虯髯公一聽,腿軟腰麻,根本遞不出招。他“騰”地跳出圈子,大喝一聲:“紅拂,你太不像話了!我們要性命相搏,你卻唱這種歌兒!換一支!”
換了一支,更加要命。連虯髯公的鐵腳騾子聽了都直撒尿。虯髯公紅了臉說:“小娘子,別唱這種靡靡之音。來一支激昂點兒的。會唱這歌嗎:風簫簫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那是河北梆子,和馬嘶一樣,唱起來傷嗓子,我不唱!”
“那就唱這個。飲馬長城窟,水寒傷馬骨!……”
“老虯,這又是男高音的歌兒,我唱不相宜。我這嗓子是性感女中音,最適合唱軟性歌曲。你那些歌兒和吆喝一樣,我怎麼肯唱?”
虯髯公覺得和她攪不清楚,就說:“好好,我不和你閒扯!你不必唱歌兒,打個拍子就成,好吧!”
這一回兩人重新站好。紅拂一擊板,兩人刷一聲拔出劍來,劍尖齊眉朝對方一點,算做敬禮,然後就鬥起來。虯髯公那柄劍就如蛟龍出海,著地卷將來,每一招都無法破解,李靖只好後退。退了五六步,他把自家劍術中更厲害的殺手全施展出來,頂住了片刻,然後又後退,一直退出線去。虯髯公喝一聲:俺贏了!李靖,你居然抗了我八十多招,也算得是出色的劍士!現在割頭吧?愣著幹啥?說了不算嗎?”
要割頭李靖可不幹。他眼珠一轉,又叫起來:“不公平!虯髯公,我胯上有傷,腳步不實。用外家劍術迎敵,是我的疏忽!你應該再給我一次機會。”
“別扯了。輸就是輸了,還要扯淡!咱們劍客,割腦袋就如理髮一般,別這麼不爽朗!”
“三局兩勝!還有一場哩。”
虯髯公皺皺眉:“你怎麼不早說!也罷,反正還早。你的劍法也真是好,俺還是真有興趣再鬥一場。這回鬥內家劍是不是?”
“虯髯公,我傷了,內力有虧。你和我鬥,力量不能大過我,咱們純鬥劍招,不然輸了不算。”
這兩個人又鬥,兩口劍絞在一起,一點聲音也沒有,只聽見李靖呼呼地喘。絞了頓飯的時間,虯髯公的劍脫出來,指住李靖的咽喉。他大喝一聲:
“李藥師,俺看你還有啥可說!”
“當然有!我剛才頭暈!”
然後他又說是五局三勝,七局四勝,九局五勝。看官諸公,古人博局賭賽,至多也就是三局兩勝。五局三勝,唐時未曾有。七局四勝更為罕見,據小子考證,現今世界上只有美國NBA職業籃球決賽才取這種制度。至於九局五勝,早二年湯姆斯杯羽毛球賽才用哩,現在已經取消。所以虯髯公聽了,以為李靖放賴,手擎大劍,要砍他的頭,險些屈殺了好人。李靖一見躲不過,登時嚇暈過去。及至醒來,腦袋還生在脖子上。虯髯公已離去,紅拂還在面前侍候。此種情形,留為千古疑案。後世文人騷客,題誦不絕。鹹以為風塵三俠,武功蓋世,豪氣干雲,只可惜在名節上不大講究。大夥兒不明說,都以為李靖從暈去到醒來,歷時二小時七分半,在這段時間,他肯定當了王八。不單別人,連李靖自己都這麼想。虯髯公要不得點好處,怎能不砍他的腦袋?中國人對這類事件最為嚴格,別說做愛啦,只消女的被人香香面孔,握握小手,男的就鐵定成了王八。李衛公為人極為豁達,與紅拂伉儷甚諧,終身不問此事。紅拂亦不辯白,遂使王八一事,已成鐵案。
今者小子耗十年心力,查得虯髯客遺書,可以洗此千古奇冤。然而翻這種案子,不僅吃力,而且不討好。就如我們常常聽到的:某女人名聲不佳,男士欲代為申辯,別人就說:他和她不乾淨。蓋此種議論,嚇不倒小子。紅佛女士故去千餘年,香已消玉已隕。此種事實,足絕造謠者之口實。其二,旁人又會造謠說,李是天下第一大姓,紅拂則世人以為姓張者,姓張的人亦多。只消天下姓李姓張的各給我一毛錢,餘頓成鉅富矣。執這種見解者,不妨一至豆腐廠,打聽王二的為人。王某人上下班經過成品車間,對豆腐乾、豆腐皮、素雞腿等輩,秋毫無犯。識我者雲:王二先生重諾輕死,如生於隋末,必與李靖紅拂虯髯並肩遊,稱風塵四俠也!
查虯髯客遺書雲:“某一生無失德,惟與—妹事,堪為平生之羞者。是年於荒郊,李郎暈厥,餘乃棄劍拜一妹曰:曾於楊府見妹,驚為天人,夢寐不忘。今為楊公逐爾等於此,實為妹也!今李郎暈去,妹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