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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疲憊難言。周韻也不多言,自己安靜坐在一邊守著。
他這毒雖祛了大半,但餘毒仍在,最好的法子莫過於安睡養神,用特製的湯藥吊命除毒。甦醒後,蔣世友又斷斷續續睡了三天,直把全身的骨頭都睡得鬆散中透出些腐朽的味道,才有力氣起身。
這日恰是立春以來最溫暖的一天,暖融融的太陽暖洋洋照在院子裡,蔣世友腿上搭著塊厚絨錦毯,坐在放於庭院中的扶手靠背椅上曬太陽,慢慢有些暖意從面板透進骨肉裡,沿著血管融透全身。只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就有些老態龍鍾,不免搖頭苦笑。
正搖了兩下,眼角餘光掃到一個並不熟悉的淺色身影,定睛看去,卻是自己名下的一個姨娘,最其貌不揚,縮手縮尾的一個。此時她一身素色布衣裙,最平常的民女樣式,頭上也只是一根銅簪子,和往日裡用綾羅裝扮的模樣截然兩樣,偏生顯得再自然順眼不過,她自己顯然也是適意的,行動間步子都邁得大些。
蔣世友疑惑地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然後跪下磕了三個頭,石板鋪就的地面,頭磕上去砰砰作響,她磕完頭,額頭已經一片青紅,臉上淡淡愧疚。
蔣世友直起身,毯子滑落一半,垂在地上:“你……這是做什麼?”
薛姨娘低聲道:“我答應少爺的事已經做到。我娘死了,請少爺慈悲,恩准我回家。”
蔣世友依稀記得薛姨娘曾經來要求周韻借錢給她母親治病,卻不知後續事情如何,加之前不久那件休書事件,雖然周韻沒有和他說,但是他仍是想法子瞭解清楚了自己昏睡時發生的所有事。如今看著薛姨娘,心情便有些複雜,他淡淡道:“因為你娘死了,所以你記恨三少奶奶,才將那休書拿出來麼?”許是被說話拐彎抹角的人磨累了,他如今想到什麼便直說,再不肯和人磨嘴皮官司。
薛姨娘大驚,惶恐不安:“我斷沒有這樣的心思,以前奶奶不借銀子給我,我確實心有怨憤,可是這次的事情之後,奶奶不但沒有責怪我,還讓我回家照看我娘,我這才知道,我孃親得的根本不是消渴,她是被我哥哥活活氣病氣死的。”說著,許是觸到傷心事,淚水潸然而下,“我能給她送終,已經是奶奶給我最大的恩德了。至於那封休書,”
薛姨娘抬起頭看著蔣世友,有些怯怯地道“三爺真的不記得了麼?您將我迎進府的第三天,便將那休書給了我,說是讓我留在府裡,多則五年少則三年,如果您自己有什麼不妥,讓我一定在您死前把休書公之於眾,以無子之名休妻,萬不能讓奶奶守寡受罪。當日的情形恰好如此,太太說了那些話,我便將休書拿出來了。”
蔣世友腦中某根弦猛然斷了,有些模模糊糊的東西突然清晰起來,只是到底看不真切,再要細想,腦中就轟轟作響,一片凌亂。
“你是說,”他試著抓住些什麼,將自己從混亂如麻中理出頭緒,“我早知道自己會身有不測?”
薛姨娘也是疑惑不解,輕輕拭去眼淚道:“當初您就是這麼對我說的。我的戶籍也沒有遷進蔣府,只是頂著姨娘的名頭,說是事後便會讓我自行離去。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蔣世友沉默了一會,揮揮手:“你的事既然辦到,就走吧。”他已經不想再去思量眼前這個貌似怯懦的女子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又或者在其中存了多少私心,最後的結果沒有大的損失已經是值得慶幸。
薛姨娘怔了怔,低頭行禮,默然出了院門。蔣世友慢慢靠回椅背,閉著眼繼續曬太陽。
不遠處小食間掩了一半的門邊,周韻捧著一盤細點,靜靜立在那裡,不知站了多久。
當晚,周韻將絃歌拉進一間房,說了許久的話,又要她帶一包銀子和一張賣身契給一個月前便請假回家看望病重父親的露桃:“她能偷偷給我報信,我感激不盡,只怕她對太太心中有愧,不願見我。你幫我帶給她吧。”
絃歌接了東西,低頭收好,周韻默默看著她,突然又道:“你呢?你舅舅家前年已經給你帶過信了,他們在暉州立穩了腳,我讓他們幫忙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絃歌頗為吃驚,忙搖頭道:“不,我要跟奶奶一輩子的。”
周韻好笑地看著她:“你跟著我蹉跎了這麼久,我肯定要給你找個好歸宿的。雅意嫁了人,如今連孩子都快生了,你還這樣沒有著落,我以後就是離開也不放心呀。”絃歌忙問道:“奶奶要去哪裡?”
周韻低笑道:“這要看你們三爺想去哪裡了,他終歸不會在這裡久待的。”
絃歌立刻道:“那我也跟著伺候奶奶和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