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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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那位大姑媽忍不住出聲，“送外賣的能學什麼經驗？”十幾年不見，發福的身體，鬆弛的肌膚，夏凡想著十幾年前的模樣，對比現在的，再有錢也會老啊。

程琳琳尷尬的笑笑。

另一位接過話，“凱文就是胡鬧，這要讓人知道，不得留人話柄讓人看笑話，又不缺那點錢，怎能讓她幹這個……”

夏凡勾著嘴角，好讓表情看來和順些，聲音放低，卻表達得清晰，“這個工作我覺得很好啊。”

空氣一滯，大部分人是插不上話的，能發言的也就那麼幾位。程琳琳急急的道：“是挺好的啊，誰也沒別的意思，真的。”她的解釋其實很畫蛇添足，程老爺子看了程琳琳一眼。

夏凡發現今天一整天程琳琳說了好多句“真的真的”，那假的是什麼？

大門一開，另一主角程凱文現身了，眾人齊齊將目光關注他的時候，他也發現了夏凡，不著痕跡的調整了呼吸，神色如常的走過來，“這麼熱鬧啊，開家庭聚會？”程琳琳立即挪了地方，程凱文便坐在夏凡旁邊，自然的握她的手，“說什麼呢。”

大姑媽搶聲道：“你怎麼還讓她幹送外賣的活？”

“她喜歡做什麼就讓她做好了，幹嗎要阻攔？前兩天還用她的工資給我買了條領帶，喏，就是這條。”程凱文試圖調侃著，揪著領帶給眾人瞧。

小姑媽直截了當：“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程凱文哀嚎，“昨天不是跟你們說了，再過兩年，你們著什麼急啊。”

“結婚後趕緊搬回來住啊，你們在外面過小日子，留得老爺子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守著這麼空的大房子，也太說不過去了……你是長子，還不如妹妹做得好。當然，平時忙無法□，但做妻子是可以分擔的……”話題圍繞著孝道，扯到老爺子的晚年，竟還談到了以後的孩子問題，包括教育，借鑑物件是屋裡的某某是斯坦福大學畢業的，誰誰是麻省理工學院出身的。

夏凡好奇的想，有沒有哈佛、劍橋的？

把話裡的弦外之音擇吧擇吧，就能剩下四個字：學歷，出身。

一個個，將夏凡襯托得很好。

95優越感這東西

……》

如果換個人，應該會對今晚這些人的態度報以感激，畢竟相較於反對不接納，這樣的談論本身就是認可了。夏凡按著這個思路想下去，就想到了母親，重複歷史般，進了這個門，以後，將延伸出一段甚至幾年的韓劇小媳婦路程。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節日、生辰、婚喪嫁娶之類的禮尚往來，像一本歷史書，稍有不慎便被挑出禮來。夏凡隱隱記得母親有過兩次失誤，一次是春節前選的禮物，一次是穿著的搭配不當，被當面提及笑了好久。

似乎，優越感這東西，你越心虛和惶恐，對方就越有踩你的慾望。

程老爺子看向夏凡，“你怎麼想的？”

程凱文苦笑著接話，“不是跟您說了，過一兩年再說。這事不能急的。”

但程老爺子仍是望著夏凡。

夏凡認得這個表情，十幾年前，他就是這樣局外人般，不摻雜任何情緒的看著母親一個人努力的表現，事不關己的，將所有人的小心思看得滴水不漏，卻不表示任何看法。這樣的人，你很難觸控到他的柔軟和真情實感。

夏凡回看著他：“我沒想那麼遠，我和凱文成不成還兩說呢。”這話不僅讓一屋子的人掉了下巴，連程凱文也是一愣。

程老爺子的眉毛一挑，“怎麼說？”

“我老爸不同意，我，聽他的。”

“不同意？”大姑媽似乎聽到了笑話般，聯想到昨天給夏爸爸打電話吃鱉的情景，“這倒是有點反過來了，怎麼倒顯得我們這邊上趕著巴結似的。”關鍵是，有什麼可企圖的呢。

小姑媽看向程凱文沒什麼變化的表情，自認很明白的道：“有什麼要求不妨提出來看看，一般也是能滿足得了的。”

那語氣，那神情，即使不看也能描繪出來。有時，高貴比粗俗更暴力。

說，教養泌到骨子裡，氣質就出彩！

細想想，也許教養裡，並不包括涵養和知性。

“倒是沒要求，就是覺得門不當戶不對。”夏凡不緊不慢的道，“他老人家最有自知之明，覺得我這樣的孩子就應該找個一般家境的，至少能接受我送外賣還不嫌棄的，能喜歡我，對我好的。做父母的都這樣，都是希望兒女好的。”這一晚，夏凡說了她有史以來當著外人最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