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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旁邊還有新鮮雞肉和泡在水裡的幹香菇,有點詫異:“幹什麼這麼隆重?今天的客人有多重要啊?”
“你,我,小裴。就咱們三個,就不能吃得仔細一點嗎?”
“你平時連煮一碗泡麵都覺得費事,今天忽然要仔細一點,我心裡沒底。”我笑著說。
她先是沒回答,哼了幾句歌兒,轉過身對我說:“小裴把鄭傑給揍了。”
我嚇了一跳:“說反了吧?”
“你也不信,是不是?但是是真的。你記得他上次問他的名字有多仔細嗎?我當時就有點擔心,果然,就昨天,鄭傑從餐廳打工回來,讓四個小子在地鐵旁邊給撂倒了。肋骨折了三根。我是今天早上聽他的同學說的。”
我把手裡的面盆放下:“你因為這個要包餃子給小裴吃?你是要謝謝他把鄭傑給揍了?你長這麼大,總聽過那句話,叫做‘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吧?”
小多沒有笑出聲來,但是看我的眼神那叫一個驚訝:“什麼時候輪得著你這麼個小丫頭教育我?你在拍電影嗎?還‘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新男朋友胖揍無恥的舊男朋友,沒什麼不對吧?憑什麼因為這件事情發生在法國就責怪我?”
我討厭她那個自以為是又滿不在乎的態度,索性扔下手裡的活計,撤回我自己的房間裡去。忽然一眼看見她又惹我不高興,灶臺上,她拌好的小白菜豬肉餃子餡放在另一個盆子裡,盆子下面居然墊著那張有丹尼海格照片的雜誌。
我騰地一下跳過去,把那個雜誌從盆子下面抽出來,扉頁上已經是一大片油漬。小多在下一秒鐘跳過來,抱住她的盆子:“幹什麼你?你要是掀翻我的餃子餡,看我不揍你!”
“你幹什麼?!”我叫起來,“你幹什麼亂動我的書?!”
“難道我用你的貿易辭典墊盆子嗎?”她還振振有詞。
我氣得話也說不出來,憤憤的衝進自己的房間,大力扣上房門。她真討厭!真討厭!我恨不得把麵粉都扣在她的臉上!我著急的開啟雜誌,翻到丹尼海格那一頁,還好他的照片完好無損,只是正文的地方有幾顆油星。我把他的照片小心翼翼的剪下來,方方的一小塊兒,掌心一般大小。我要把他放在哪裡呢?陳舊而汙漬斑斑的牆上不可以,臨窗的桌子也不可以,我找了半天,還是把那張照片夾在我最經常翻閱的漢法字典裡。
那一頁頁首和頁尾的詞條分別是:soleil 和solitude,“陽光”和“孤獨”。
然後我躺在床上睡著了。睡得很不好,空間悶窒,氣息潮溼而奧熱,我在急促的呼吸中被汗水打溼全身,耳畔有那麼多雜亂的聲音:羅納河的波濤,機動車的馬達和忍無可忍的喇叭,隔壁床板吱吱呀呀的擠壓聲,門開了,又關上。
我做了一個夢,我有匯款從國內寄到了,興高采烈的開啟看,一片空白,一分錢都沒有。
這個夢把我嚇得醒過來,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我的淚水順著眼角流到耳朵邊上。我是個19歲的年輕人,我不該有那麼多的憂鬱和傷感,只是有的時候我疲憊。
隔壁很安靜,我輕輕起床去洗手間,推開房門一看,小多穿著一件被汗水打溼的大背心,坐在餐廳的椅子上,她正把一支菸點著。回頭看見是我,她笑了:“歲數大你就知道了,跟誰過不去都不能跟自己的胃過不去,你不吃飯就睡,跟我慪氣是吧?還挺倔頭的呢,你這個東西。”她嘴上說我,卻用手肘把灶臺上的一碗餃子往我的面前推了推,“給你留的,嚐嚐啊,姐姐我的餃子可不是什麼人都吃得到。”
我沒吃餃子,從洗手間出來,我從挎包裡面把之前買的那瓶海格水拿出來喝,坐在她旁邊,看她一張總是笑著的臉沉浮在煙霧裡,她說:“你越來越不會過,買這麼貴的礦泉水。里昂的自來水能直接喝,您是不知道還是中彩票了?”
我抹了一下嘴巴:“小裴走了?”
“嗯。”她點點頭,再吸一口煙,也看看我,“我告訴你,我跟他們在一起,但是我誰也不愛。”
我又喝一口水:“…… ……”
“但是我停不下來,”她說,“有了第一個男朋友就停不下來了,一個走了,得馬上換另一個。”她把腿蜷起來,腳踩在椅子上。
我打量她,眼光不自覺的在她的大腿上掃了一下。
她又笑了,哈哈的,極誇張:“你想什麼呢?我跟你說的不僅僅是那事兒,是這裡。”她掐著菸捲的手指一指自己的心。
我們兩個再無話,我在這個狹小的暗廳裡陪著她吸完那支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