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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咚地一聲響,殿中立時亮堂了。夜華穿著一件白紗袍,靠在床頭,莫測高深地瞧著我。我只見過他穿玄色長袍的模樣和他不穿衣裳的模樣,他穿這麼一件薄薄的白紗袍,唔,挺受看的,一頭漆黑的頭髮垂下來,唔,也受看。
他盯著我瞧了一會兒,微皺眉道:“ 你不是在西海照看西海的大皇子麼,這麼三更半夜急匆匆到我房中來,莫不是疊雍出什麼事了?”他這個皺眉的樣子,還是受看。
我乾乾笑了兩聲,從容道:“疊雍沒什麼,我下去將西海的事了結了,想起你手上受的傷,怕端個茶倒個水的不太穩便,就上來照看照看你。”
夜華他既費了心思瞞住我,不想叫我擔心,為了使他放心,我覺得還是繼續裝作不知情的好。
他更莫測地瞧了我一會兒,卻微微一笑,往床榻外側移了移,道:“淺淺,過來。”
他聲音壓得沉沉的,我耳根子紅了一紅,乾咳道:“不好罷,我去糰子那處同他擠擠算了,你好生安歇,明日我再過來瞧你。”便轉身溜了。沒溜出夜華的房,殿中驀地又黑下來。我腳一個沒收住,順理成章地又帶倒張凳子。
夜華在背後抱住了我。他道:“如今我只能用這一隻手抱著你,你若不願意,可以掙開。”
阿孃從前教導我該如何為人的媳婦時,講到夫妻兩個的閨房之事,特別指出了這一樁。她說女孩兒家初為人婦時,遇到夫君的求歡,按著傳統需得柔弱地推一推,方顯得女兒家的珍貴矜持。
我覺得方才我那乾乾的一咳,何其柔弱地表達了我的推拒之意。但顯見得夜華並沒太當一回事。可嘆阿孃當初卻沒教我若那初為人婦的女子的夫君不接受她柔弱的推拒,這個女子又該怎麼做才能仍然顯得珍貴矜持。
夜華那垂下來的髮絲拂得我耳根發癢,我糾結了一陣,默默轉過來抱著他道:“我就只佔你半個床位,成不?”
他咳了一聲,笑道:“你這個身量,大約還佔不了我的半個床位。”
我訕訕地推開他,摸到床榻邊上,想了想還是寬了衣,挑開一個被角縮了進去。我縮在床角里頭,將雲被往身上裹了裹,待夜華上得榻來,又往裡頭縮了縮。他一把撈過我,將我身上的雲被三下五除二利索剝開,扯出一個被角來,往他那邊拉了拉。但這床雲被長得忒小了,他那麼一拉又一拉,我眼見著蓋在我身上的雲被被他一拉一拉的全拉沒了。雖是七月仲夏夜,九重天上卻仍涼幽幽的,我又寬了外袍,若這麼睡一夜,明日便定然不是我照看夜華,該換著他來照看我了。
面子這個東西其實也沒怎的,我往他身旁挪了一挪,又挪了一挪。他往床沿翻了個身,我再挪了一挪。我這連著都挪了三挪,卻連個雲被的被角也沒沾著。只得再接再厲地繼續挪了一挪,他翻了個身回來,我這一挪正好挪進他的懷中。他用左手一把摟過我,道:“你今夜是安生躺在我懷裡蓋著被子睡,還是屈在牆角不蓋被子睡?”
我愣了一愣,道:“我們兩個可以一同屈在牆角蓋著被子睡。”我覺得我說這個話的時候,腦子是沒轉的。
他摟著我低低一笑,道:“這個主意不錯。”
這一夜,我們就抱得跟一對比翼鳥似的,全擠在牆角睡了。
雖然擠是擠了點,但我靠著夜華的胸膛,睡得很安穩。模糊中似乎聽得他在說,你都知道了罷,你這性子果然還同往常一般,半點欠不得他人的人情。他說得不錯,我確然一向不喜欠人的人情,遂在睡夢中含糊地應了他兩句。但因我見著他放下了一半的心,稍睡得有些沉,便也記不得應了他些什麼。
半夜裡,恍惚聽得他咳了一聲,我一驚。他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幫我掖好被角,急急推開殿門出去了。我凝了凝神,聽得殿外一連串咳嗽聲,壓得忒低,若不是我們狐狸耳朵尖,我又特地凝了神,大約也聽不到他這個聲兒。我摸著身旁他方才躺過的地方,悲從中來。
他在外頭緩了好一會兒才回來,我裝睡裝得很成功,他扯開被子躺下時,一絲兒也沒發覺我醒著。我隱約聞到些淡淡的血腥氣,靠著他,估摸著他已睡著時又往他懷中鑽了鑽,伸出手來抱住他,悲啊悲的,漸漸也睡著了。第二日醒來,他從頭到腳卻瞧不出一絲病模樣,我幾乎疑心是昨日大悲大喜大憂大慮的,夜裡入睡魔怔,做了一場夢。
但我曉得,那並不是夢。
我一邊陪著夜華,一邊有些想念糰子。但聽聞近日靈山上開法會,佛祖登壇說法,教化眾生,糰子被成玉元君帶去湊熱鬧了。
我擔心西天佛味兒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