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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卓爾不群之人,比如很讓方應物看不順眼的吳公子。別人抓緊時間埋頭吃喝時,他很瀟灑的立了起來,振一振衣袖,整一整衣領。
本來沒人在意,只以為他要出恭,但卻見他手持試卷和草稿,向主座上的知縣走過去。無數道無聲的目光向他shè去,第一個交卷的人總是很引人注目的,若非考場上嚴禁交頭接耳,只怕此時要議論紛紛了。
吳公子交上試卷後,又站在那裡和知縣說了好一會兒話。
小考試不像鄉試、會試這樣的真正掄才大典極其嚴格,形式其實很隨意。頭幾個交卷的,可以請求考官再當場面試。
考官簡單看過考卷開頭,覺得可取的話,常常又口出幾個對偶或者詩詞題目,考生若答得不錯便可當場錄取。
這吳綽眼下就是當場面試麼?方應物位置比較靠前,看得清汪知縣和吳綽之間的互動。汪知縣言笑晏晏,這讓方應物心裡產生了一絲yin影。
他突然想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東西。雲峰吳家近幾年一個新秀才也沒出過,對於科舉傳世的吳家而言,簡直是斷了傳承一般,絕對放不下這個面子的。
這就意味著吳家這次必然要使盡力氣,說什麼也要力挺本家在今科出一個秀才,這樣才能保住一些門面。
那麼最穩妥、最好運作的辦法就是奪得一個縣案首,那就相當於保送生,最終必定會考中生員秀才。
而自己這邊,因為時間所迫,他結交知縣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急功近利的sè彩,人情上的沉澱並不足。
因為利益因素產生的結合,那麼因為利益因素產生變化,這不奇怪。吳家有底蘊,能拿出的利益應該比他這個小貧士要多,只看他們肯不肯放下本地縉紳世家的架子主動靠近外來戶汪知縣。
方應物疑神疑鬼,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自己早該想到這點的!
汪知縣能將題洩露給自己,同樣也能洩露給別人。只要用最隱晦含糊的方式,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也不會被抓住把柄。
想到這裡,極度渴望鯉魚躍龍門的方應物坐不住了。眼看著吳公子面試完,到了考場龍門那裡,等待放行時間——考生不能隨意出場的,必須等到夠了十人,然後才能一批批放行。
又等了一會兒,看周圍考生都吃喝完畢,重新埋頭答題。方應物一咬牙站了起來,也手持試卷草稿向汪知縣走去,這時候就遠不如方才吳公子交卷那般醒目了。
汪知縣手持硃筆,閱視方應物試卷,在破題上點了幾個圈,以示出sè。方應物趁機也道:“請求老父母面試。”
汪知縣沉吟片刻,出題道:“大器貴在晚成。”
這是要對對子,但這個上聯卻讓方應物心頭沉了又沉,他正處於風聲鶴唳狀態,稍有點草木就要皆兵了。
大器貴在晚成?這是暗示我這科還年輕,不必著急,可以再等一等麼?方應物不由自主的在心裡解讀道。不能不這麼想,他才十五歲,堪稱是最年輕的考生了。
還好方應物有些讀書根底,也很有暗示xing的對道:“長才屈於短馭。”
“好!”汪知縣輕輕點頭,又指著院中荷花池出題道:“青衿爭出玉宮。”
青衿,秀才的雅稱也,這上聯關鍵在於一個“爭”,汪知縣這是暗示有人要和他爭案首?方應物又在心裡解讀了一遍後,再次對道:“硃筆獨點龍門。”
這意思很明顯,你老人家答應過點我過龍門,不能言而無信吶。
汪知縣搖搖頭,又出上聯道:“佛雲不可說不可說。”
方應物不假思索,彷彿打機鋒般對道:“子曰如之何如之何。”
汪知縣提筆在方應物試卷上寫了個“可”,“你已經取中了,名字必在榜上,且先下去罷!”
和汪知縣來來去去幾句話,方應物仍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準確訊息,甚至相反,還覺得自己希望又渺茫了幾分。大器貴在晚成這句話,可太讓年方十五歲的方應物心驚膽戰了。
雖然汪知縣說了肯定讓他上榜,但這不值得十分高興,若不是案首,就算得到縣試第二名又怎麼樣?
第一名案首和第二名雖然看著沒多大差距,但實際上有著根本的不同,案首已經相當於知縣點中的保送生了。只要在下面兩關,縣案首不犯腦殘事,不存在不中秀才的問題。
而縣試第二名和上了榜的最後一名沒有本質區別,去府試、道試時在一條起跑線上,被刷掉的機率是一樣的。
他方應物論八股才學不過中人之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