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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恕久在地方為官,經驗極其豐富,聞言立刻想到了什麼。很嚴肅的問道:“彼輩莫非有重大冤情前來控告?若是如此,立即請入。”
長隨解釋道:“他們說不是來拜見老爺你的,而是要求見方公子!”
方公子?王恕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行轅中只一個姓方的可以勉強稱為方公子。“找他作甚?”
能做長隨的自然都是機靈人,早就簡單打聽過情況,“好像是這幾天方公子大出風頭,這些人都是來慕名拜訪的。”
王恕有幾分哭笑不得,敢情行轅門前聚集了一群人。不是來拜見他這個主人,而是來找方應物的,這是喧賓奪主罷。
好像他不在的這幾日,方應物很是鬧出了點動靜出來?小孩子總是喜歡做出些動靜。以吸引大人注意,表示自己長大併成熟了。
越是這樣的小孩子,越是不能搭理他!王恕很老練的想道。
本來回到行轅。他準備召見方應物,考考他的學業。指點指點他讀書。但現在看來,此人既然如此不安分。那麼還是先晾著好了。
回了家,王恕還真就不見方應物,抓緊時間在書房批閱公文。不知過了多久,卻見長隨過來稟報道:“文老爺來了,在前面廳中。”
這位文林是成化八年的進士,在南京當過官,身體不好的原因,去年回到家裡靜養。他與王恕有過幾面交情,但交情也不是很深,畢竟不是同一時代的人,差了將近三十歲。
王恕便喝道:“我說了不見客,你怎的還來稟報?”
長隨答道:“文老爺說不用見老爺,只是來求詩文的,有了準數就走。”
王恕忙於公務,哪有閒心糾纏,用力揮揮手道:“我答應了,叫他留下題目,自己先走罷,等有了空便給他寫。”
這世道,彼此之間求文是很常見的現象。無論祝壽、立碑、作序、送行、修家譜等等,都需要請別人做詩詞文章,當然越是名家越好。有關係就用人情請,沒關係就花錢買。
長隨為難道:“不過文老爺說,是前來求方公子為他家小公子作勸學之詩,並不是找老爺來的,請問老爺答應否?”
饒是王恕心性堅定,此時也忍不住有幾分尷尬,怎麼又是來找方應物的?方應物真有如此之好?
“這隨意!叫方應物不要慢待了客人!”王恕擔心方應物年少輕狂不知輕重,便吩咐道。
其實就算王老大人不說,方應物也不會慢待,因為文林文老爺的兒子叫文徵明,今年與唐寅同歲。。。。。。
不過王恕也起了好奇心,又對身邊下人道:“你去六姐兒那裡,將方應物的詩詞拿幾首來瞧瞧!”
不多時長隨拿著紙箋回來了,王恕放下公務,展開紙箋看去,卻見有兩首七律。看了看這首落花詩,又看了看那首臺閣風,王老大人深深的迷惑了。。。。。。
詩的水平很高,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兩首七律之間千差萬別,一首悲春傷秋哀怨悽苦之作,一首是瑞麗堂皇太平氣象之作,完全不似一人的手法,難道方應物是個性格分裂的人?
還是說方應物已經到了功臻化境、隨心所欲,想要出什麼效果就出什麼效果的地步?這不可能罷?
正疑惑時,又有門官前來稟報:“門外有前少卿李老爺前來拜訪。”
王恕放下手裡詩文,吩咐道:“有請!”
他說這兩日不見外客,那當然是針對一般人而言的,至於關係比較密切的親友類當然不在此列。
門官口裡的這位“前少卿李老爺”指的是前南京太僕寺少卿李應禎老爺,字貞伯,號範庵。當世書法大家,文化名人。李老爺是蘇州人。剛五十來歲就辭官致仕回了家,現就居住在蘇州城裡。
王恕在南京做官時間很長。和李應禎很有些交情,所以不好將他拒之門外。何況這李應禎正是王恕主動請過來的,準備找他參詳一些事情。
要知道,京官和地方官不同,京官可以杜門謝客潔身自好,但地方上的官員就需要經常和本地大戶打交道,不然許多事情就辦不好。
不多時,李應禎老爺被下人引著,來到了書房外。王恕上前迎了幾步,將他請入內。賓主落座,寒暄了幾句各自近況,便就進入了正題。
王恕邀請道:“範庵許久不見,今次便不要走了,你我擺酒夜談,我還有件事情要請你幫著籌劃。”
李應禎對邀請不置可否,卻先問道:“介庵公,即便你不請。我也會自到。聽說方應物方公子寄居在貴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