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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臨到嚴州府了?方應物小小意外了一下,最近自己埋頭讀書。少問外事,有些訊息居然都不關注了。不過除了鄉試之外,其他的考試訊息關注不關注的也無所謂。
他隨即又感慨萬般,時間過得真快。前兩三年自己去參加縣試、府試。最終在大宗師主持的院試上中試的情況似乎還歷歷在目。
彷彿一眨眼間,這就又到了一個新的輪迴了麼?又要有新的一批菜鳥秀才出籠了。
方應物浮想聯翩後,不禁笑道:“他老人家都年過半百了。這把歲數還去考什麼秀才,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
“本來考了這麼多年。一直不中,也是死心了。但近年來公公和你接連取得功名。他心思便又活泛了,說最近是花溪風水運道正旺的時候,這次院試不能錯過。”
王塾師別不是索要三十兩高薪,被人嘲笑後惱羞成怒了罷?方應物很不尊老的想道。
話說到這裡,蘭姐兒才道出王塾師的真實來意:“父親聽說你與大宗師是認識的,而且也還有師生之誼,所以想託你去向大宗師求個人情,放他中試。”
王塾師原來是這個心思,方應物覺得老人家簡直是胡鬧,還想拉著他一起胡鬧麼?
他想了想又嘆口氣,婉拒道:“大宗師提學全省,百來個縣裡每個縣都有他取中的生員,加起來至少數百之多。而我只是這數百人中的一個,有什麼特殊之處,以至於能左右秀才人選?”
蘭姐兒默不作聲,心裡有點小小的失望,她知道考不中秀才是父親幾十年來的心結,誰願意頂著老童生的名頭混一輩子。
方應物輕撫蘭姐兒光滑的後背,耐心解釋道:“你也知道,今年八月就是鄉試,大宗師是最重要的主考,這個時候與大宗師之間的人情是多麼寶貴?
正所謂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若為了你父親這個秀才心思就託人情,有點浪費了。那我再說起鄉試的事情,又怎麼去開口?豈不是成了蹬鼻子上臉?
我與大宗師之間,還真沒有熟悉到這個地步。你說,是夫君鄉試考舉人重要,還是你父親考秀才重要?何況他老人家都五十了,即便考上秀才又有什麼前途?正當我全心備考鄉試的時候,還是不要拖著我胡鬧了可好?”
“嗯。”蘭姐兒乖巧的點了點頭,認可道:“夫君鄉試是大事,其餘事情都不能影響到這個。”
方應物放下王塾師這邊事情,又想起自己,“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大宗師到了府城,我也確實該去拜訪的。
關係都是走動出來的,不去試試看,怎麼會知道有多少人情?最起碼也該去試探一下大宗師的態度,不能坐著指望天上掉餡餅。”
方應物這個念頭一動,命運的齒輪又滾滾滾動了。
國朝科舉考試中,鄉試被稱為秋闈,會試被稱為春闈,這是唯二別稱帶“闈”字的考試,其他考試都沒有這個待遇。
闈這個字,就有封閉的含義,由此可見鄉試和會試在整個科舉中的地位,說是最關鍵的兩道考試也不為過。
就拿鄉試來說,整個鄉試過程堪稱是一項極其複雜的系統工程,從考官、考務、考題、評判、出榜都有苛刻到精密的規定。在這個嚴密的程式面前,沒有任何人在考試之前就敢說自己百分之百能中舉。
像今年浙江鄉試,主考試官是提學副使李士實,但副主考試官則是從京城另派下來的,人選目前不明,想走後門都找不到人。
還有同考試官,則要由巡撫、佈政、按察從全省教官中精選十人,到了考試時候分房閱卷。
不要以為名聲最響亮的主考官就能籠罩一切。各考生試卷都是要先隨機分配到各房,先同考官負責初步閱卷,並篩選出候選試卷,但同考官只能看自己本房的試卷,嚴禁去看其他房試卷。誰知道你的試卷會被丟到哪一房?
而主考官只能在十位同考官呈上來的候選試卷中選擇是否取中,只能算是二審,沒有大範圍篩選試卷的權力。
不過主考官也不是沒有辦法制約同考官,主考試官可以主動到各房去搜卷,為的是查漏補缺,或者說把像是自己人的試卷再揀出來,但這仍需要碰運氣。
至於考題,則是由主考官和監臨官臨時共同翻書決定,這誰又拿得準所有考題?
至於鄉試名次,則在閱卷完畢,取中人數夠了後,由主考試官當著副考試官、同考試官、提調官、監臨官的面,在大堂上公開決定。眾目睽睽之下,靠走後門取得好名次的難度係數也很大。
至於糊名、謄錄、對讀等關防程式更不必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