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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應物一邊想著,一邊又苦口婆心的勸道:“無論死活與別人有沒有干係,姐姐你總該愛惜自己,再想想家人親眷,總不該拿自己的死活不當成事。”
那女子冷笑一聲,刻薄的諷刺道:“你這小哥兒,歲數不大確裝什麼老熟?你能懂得什麼?用得著你來勸我?”
這話聽在耳朵裡,實在叫堂堂的方青天方大知縣不順耳,這一年來習慣了被人當成大老爺,哪裡聽過這種話?好心當成驢肝肺,這女人也太憤世嫉俗了點!
不過那女子說這話時,倒是挪動腳步離開了岸邊,方應物便鬆了一口氣,她可別真想不開在自己面前跳水。
口頭上吃虧就吃虧罷,常言道吃虧是福,宮裡的女人惹不起,若是冷宮裡的怨婦更惹不起。很有境界的方應物便抱拳道:“那麼是在下唐突了,就此告辭!”
那女子卻又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會在這裡附庸風雅?”
只要她不自殺就行了,方應物沒興趣與一個深宮怨婦閒聊談心,所以轉身就走。
不過方應物才走了兩步,卻又聽到那女子在身後道:“看你這模樣有幾分得勢,莫非是宮裡新近起來的太監?”
方應物憤怒的重新轉回身子,指著自己的短髯道:“太監有這個?”
那女子輕蔑的說:“聽說有些不成器的讀書人,二三十歲了一事無成,便妄圖走終南捷徑,狠心閹了身子進宮。這樣狀況也可能會留著鬚髯,就如你這般。。。。。。”
方應物無可奈何的相告道:“本官乃宛平縣知縣,今日奉詔率領民役入西安門清掃積雪,絕非宮中太監。”
那女子先微微愣了愣,隨後答話道:“你的歲數也不過雙十而已,如此年紀就能被任用為極為要害的京縣知縣?我看這大明朝,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方應物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三尺,產生了一種衝動,剛才還不如主動推這女子跳水算了!反正她也不在乎自己的小命!
此時卻見那女子貌似為自己的尖酸刻薄後悔了,幽幽的嘆口氣道:“二十年來頭一次與宮外人說話,若有不周到之處還請寬諒。”
方應物又不爽了,自己已經亮明瞭身份,就是當紅的寵妃見到自己,也得尊稱一聲方大人或者方知縣!這女子卻一口一個小哥兒,完全把自己當小朋友看,就憑她這歲數想倚老賣老還早罷?
但方應物吐槽完後,猛然覺察到一個關鍵詞:二十年。聽她這口氣,應該是二十年前遭遇的變故。
二十年前是什麼時候?今年是成化十九年,二十年前就是先帝駕崩、今上登基的年份,也就是天順八年!
難道這女子是先帝英宗皇帝的妃子,所以二十年前先帝駕崩後就獨守深宮了?可是看她這二十大幾三十來歲又不像。。。。。。如果是老太妃,絕不該如此年輕!
方應物忽然想起大明朝中前期有妃嬪殉葬的習俗,忍不住猛然倒退幾大步,睜圓了眼睛指著面前女子問道:“你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鬼,為何不去追隨先皇於地下?”
方應物想到的可能性是,二十年前這名妃子被殉葬了,但陰魂不散徘徊在宮禁之間,今天恰好顯身於此。。。。。。所以仍然保持著看起來還算年輕的容顏。
而且這也能解釋她為何獨身在此,左右沒有太監宮女服侍,更能解釋她為何不在意生死,不害怕掉進水裡。
方應物本來是不信鬼神的,但今天這女子的種種狀況,除了鬼神沒法解釋。那女子被方應物的想象力震到瞠目結舌,冷漠面容上開始出現了幾絲光芒。
片刻過後,女人的臉龐像是冰凍裂開了,綻放出耀眼奪目的笑容。一開始是捂著嘴咯咯直笑,其後是擦著眼淚笑,最後忍無可忍,蹲下了腰身捧腹大笑。
不知為何,方應物覺得很賞心悅目,一個本來毫無生機的美人忽然變得生機勃勃,景象還是很令人愉悅的。
又過了一會兒,這女子重新站直了身子,優雅的掠了掠鬢邊亂髮,自我介紹道:“小哥兒不必多想,本宮是人非鬼,乃宮禁廢人一名,久居西苑偏室,賤名無足掛齒。”
宮禁廢人?久居西苑?方應物納悶了,妃嬪就算被打入冷宮那也是住在宮中,不可能搬到宮外居住,這女子到底為什麼如此特殊?
但順著廢人和西苑兩個關鍵地方想下去,方應物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頓時更加吃驚,急急開口問道:“莫非是吳皇后?”
那女子的臉色再次板起來,好似塗上了一層冰霜,雙目神采也恢復了先前的冷漠。“小哥兒請慎言,皇后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