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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事情,方應物有什麼必要發表意見?歸根結底,其實就是死了個蠻夷頭子而已,對於天朝上國而言,這很重要?能比會試這種掄才大典重要?
何況小可汗斃命已經是既成事實,不管朝廷怎麼看待,認可不認可這是功績,那死人也活不了。朝臣們吵吵歸吵吵,無論吵成什麼結果也無所謂,他方應物實在沒什麼必要去支援哪一邊,毫無必要。
方應物想了想又說:“別人再問起,就說我專心備考,沒有心思去琢磨雜事。”這個藉口分量十足,在國朝天大地大也不如考試大。
“知道了。”方清之點頭道,但仍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方應物將自己手裡的書舉了舉,暗示自己將要認真刻苦發奮的讀書,父親大人可以離開,不要在這裡監視了,否則他讀不下去的。
但方清之依舊躊躇,過了好一會兒,他一咬牙從寬大的袖子中摸出一疊紙箋。輕輕的放在方應物身前桌案上。隨後方清之又面無表情,身形向後飄去。遠離了幾步。
“這是。。。。。。”方應物疑惑不解。他低頭看了看,這是一疊子文章。看這厚度怕不是有二三十篇。
“這些都是前輩們的文章,為父給你抄了幾份,你沒事時看看,或許有所補益。”方清之淡淡道,彷彿正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
方應物再次低頭翻了翻,這裡面一個署名都沒有,到底是誰的文章?在這緊張複習的時刻,讓他看這些沒頭沒尾的文章作甚?
想起父親的身份,方應物登時恍然大悟。手裡這些文章絕對是最珍貴的複習材料啊!
要知道文無第一,各人文章口味也是千差萬別,有人喜歡古樸的,有人喜歡華麗的,有人喜歡小清新的。平常人這樣無所謂,但考官這樣就很有所謂了。
所以會試之前有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就是揣摩考官的文風和愛好,考試時候若能寫出考官喜歡的文風,中式機率自然就大大增加。這是科舉訣竅之一。
有人道行高,可以揣摩的深入一點;有人道行淺,便只能捕風捉影、道途聽說,妄圖瞎貓捉死耗子。
按照習慣。會試考官大都出自翰林院,在這臨考的緊張時候,方清之突然拿來幾十篇翰林院前輩的文章叫方應物看。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方應物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猜不到?這些文章十足十是潛在考官寫的文章,仔細揣摩其中文筆後自然大都好處!可以說。這幾十篇文章拿出去賣,即使賣幾百兩天價也會有人要。
方應物又想道。考官是誰雖然目前沒有公佈,但在翰林院內部可能已經有風聲流傳了,以父親的耿直品行,不想徇私舞弊洩漏風聲很正常,抄幾十篇文章幫忙複習,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不容易,真不容易,這也是翰林官們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潛規則罷?
“謝過父親。”方應物發自內心、鄭重其事的說。他可以想象得出,以父親的節操,做出這種事需要多麼大的決心。
方應物不謝還好,這一謝反而讓方清之有點兒尷尬,彷彿自己幹了一件多麼丟人現眼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家兒子面前做出了不好的榜樣,道德有了汙點,以後還怎麼以德服人?
方清之心裡不停的唏噓感嘆,世道艱難啊,外面國將不國,家裡也父將不父啊。
這時忽然有門子在屋外高聲稟報:“大公子!門外有人拜訪,通名叫做項成賢,說是鄉里友人!”
方應物聽到,連忙吩咐道:“好生侍候著!等我出門迎接去!”
去年他與項成賢一起中了舉,約定好今年再一起趕赴春闈。如今距離會試只剩十幾天了,一直沒得到項成賢訊息,方應物還以為項成賢不來了,卻沒想到項成賢在最後關頭趕到。
方清之也認識項成賢,當年都是淳安縣學生員,只不過項成賢比他晚幾年進學。他便主動說:“為父與你同去見人。”
方應物聞言停住腳步,面色為難,“父親還是不要出面了罷?”
方清之對兒子的勸阻很不滿,大義凜然道:“你這是什麼胡話?故人前來登門,為父避而不見,豈不讓別人以為我秉性勢利,得了官職便不認故人?”
方應物慾言又止,搖搖頭與父親一同出門迎客去,到了大門,果然看到有四五個人等著,都是風塵僕僕的。幾個月不見的項成賢正與門子說話,其餘人大概都是他帶來的家奴。
“項兄,許久不見別來無恙?”方應物遠遠地招呼了一聲。
這邊項成賢抬頭望見方家父子出迎,也不敢居大,連忙主動走上前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