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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她自覺剛才的演技已經達到了個人生涯的巔峰,連自己都快騙過去了,怎會輕易被方應物識破?自己的破綻到底在哪裡?
方應物得意的一笑,“因為據我所察,你做事比較率性,並不是會明目張膽挾恩圖報、索要好處的人。。。。。。正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
這是誇還是損?汪芷心臟跳了跳,微微一亂,這小白臉還挺了解自己的。
隨後她定了定神。便也答道:“據我所知,你下詔獄之前。天子念及你的功勳和會元功名,的確有意破格拔選你為庶吉士並直接歷事編修。而且敕書已經從宮中下發。已經送到了吏科,不過在吏科暫時耽擱了。。。。。。”
方應物知道,吏科就是六科之一,按照法定程式,事關國事政務的詔書須得先經過內廷六科,然後下發至外朝,如此才算“合法”。
反過來,如果六科給事中認為聖旨不正確,也有執行“封駁”的許可權。就是將聖旨退回去,請天子重新考量。這是政治博弈的一種,其中複雜程度一言難盡。
汪芷繼續說下去:“當時吏科眾給事中對你的任命議論不一:有人以為,因軍功封賞為詞臣不妥,並非正道,理當封駁聖旨;
也有人認為,你是會元和二甲高位,本來就具備館選資格,軍功之事無傷大雅。兩邊誰也說服不了誰。一時爭議不下,聖旨便在吏科擱置著了。”
聽到這裡時,方應物隱隱的猜到了什麼。果然聽汪芷道:“然後就發生了你這事情。。。。。。自從你下了詔獄,算是身負大義。於是那六科之內便無人再敢反對你。原先擱置的聖旨便順利成章的按照程式下發到吏部和翰林院,你家裡大概也接到了,這就是為什麼你在天牢裡忽然也有敕命封賞的原因。”
方應物總算恍然大悟。原來不是天子精神分裂,而是一個時間差問題。自己的任命在六科那裡卡了一卡。滯後了若干日,結果便恰好和天子下令對自己嚴打同時間傳到東廠。無巧不成書。說巧合真是巧合。
知道了來龍去脈,方應物終於能確定了自己任職的合法性,便徹底放了心並喜不自勝。
相比起來,坐幾天牢算什麼!哪怕出了大牢就被貶職也無所謂,因為只當一天翰林也是當過!
這裡面重要的是資歷、資格,而不是經歷,有了這個資歷就像有了敲門磚,至於其它那都是次要的。
汪芷看著心花怒放的方應物,頗有玩味的問道:“你真的沒意識到,這又把你向前推了一步,又要多在陛下心中扎一根刺了?”
呃。。。。。。方應物笑容停住,凡事有利就有弊,汪芷所言也是個問題。這種情況好像是清流朝臣利用這種形式公開向陛下叫板似的,而且幾乎可以肯定,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是故意的。。。。。。
自己身在獄中,並沒有目睹外面的場面,對外界的訊息也不是很靈通。但是不經意間,自己卻站在了朝臣與天子激烈交鋒的最前沿。
而且外面的人把自己高高的抬了起來,那自己在天牢裡面能掉鏈子麼?能玷汙別人給他的榮耀麼?天堂和地獄只有一線之隔,自己膽敢玷汙榮譽,那輿論就敢把自己踩到泥巴里。
方應物突然記起了古書上的一些故事,有些大臣去上朝死諫時,親朋在家中準備好了棺材,一時傳為美談。
當時覺得這故事褒揚了節義,故事裡的人很值得欽佩,現在想來卻有了新的體會——一旦別人棺材連都準備好時,那麼這大臣也就等於被捧殺了,他想反悔不去找死都不行了!不然豈不成了笑柄?
現狀宛如兩軍對壘,功勳最突出的必然是先鋒,最慘烈的也是先鋒。輿論把自己抬到了這個地步,自己一個不好就是先鋒或者乾脆就是烈士。。。。。。還是那句話,這就是聲名鵲起的負作用!
見方應物被嚇住,汪芷得意的一笑,拿腔捏調的學著方應物的口吻點評道:“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方先生你不思自救,卻只顧調戲別人,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麼?”
方應物連連苦笑,汪芷所言不錯,自己已經到了最危險的的時候,天子的耐性絕對是有限度的——這段時間,先有父親上疏,後有毛弘毛大人進奏,又有林俊林大人死諫,六科又在這個敏感時候公然把自己任職落實。。。。。。
在天子眼中,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挑釁,一次又一次的遷怒於自己,可一可再不可三,大概已經在臨界點邊緣了。
說得嚴重一點,找個罪名直接把自己推到菜市口砍掉也不是沒可能!在清流輿論的眼裡,大概會認為這是成全了自己,捨生取義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