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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針仰頭怒瞪著他,一臉寒霜。長公主笑道:“好了,人幫你拉來了,這大熱天的,你的隊伍啥時開拔啊?”
當太陽偏向西邊的山脊,全副王室儀仗隆重地出了宮門,在寬闊的官道上緩緩行進。稽陽城萬人空巷,從宮門到城門,擁滿了觀望的人群,人們面對軺車上的皇帝與青銅白馬上的威武太子,一浪浪的歡呼。儀仗過後,兩邊人眾席捲跟隨前行,彷彿依依相送,又彷彿忐忑不安。待儀仗到了城門,官道上已經是人山人海。
夜毅他們下了軺車,沿石階朝著城牆頭走。大排文臣武將簇擁著,兩邊還有持戟衛士護駕。一時人影綽動,石階上稍顯擁擠。夜秋睿止步回頭,找尋穿針的身影。長公主由兩名婢女攙扶著已顯吃力,旁邊的穿針低著頭慢慢地走,一隻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她吃驚地仰首看他,夜秋睿的臉上露出難得的明淨的微笑。
他自顧拉著她的手,走得極慢,手勁又是有力而堅定的。夜毅已是臉色鐵青,又發作不得,心裡氣惱萬分。那些文臣武將面面相覷,哪敢走到前面去?所有的人都放慢了腳步,一群人緩慢地朝城頭蠕動。
此時的柬國,正是水草豐茂牛羊肥壯的季節。站在城牆上,遠處,藍天之下青山蒼翠,連山隱隱。遙遙望去,兩山夾峙,恍若雲天之門敞開,時有長鳴的雁陣從天空掠過。出了城門便是廣袤起伏的原野,西北方向又是一片大湖,茫茫蒼蒼方圓一百餘里,煙波浩渺。
穿針張開眼眸,凝望這一段天地之壯闊,心中暗自感慨,蒼白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笑。夜秋睿的視線慢慢從她的臉上移開,心中的溫情卻在孜孜蔓延,他希望那是隻為他一個人盛開的笑靨。他不容分說,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聲音依然清朗,帶幾分驕傲的,說道:“穿針,等我回來。”
穿針臉上凝起的笑又迅速地斂去了。
一片牛角號聲劃破了天際,緊接著,四面大鼓隆隆響起。夜秋睿的大軍如隱隱沉雷朝城下逼近,無數“夜”字大旌旗迎風搖擺,帶甲戰馬已經裝備齊整,眾將士齊刷刷挺立在夜秋睿面前。
夜秋睿抽出太子寶劍,寒光閃爍,城頭下一片震耳欲聾的吼聲:“復仇雪恥!戰無不勝!”
穿針迎風佇立,不多時,夜秋睿的白馬,連同他的十萬大軍開出了兩山之門,像一條巨龍浩浩北去。
玉娉婷 一寸還成千萬縷(二)
繼接的日子裡,穿針隱約從宮人婢女的談話中得到訊息,戰爭已經集中在翼國西南方。人人紛紜,都說這是一場曠古大戰,太子和肖彥的每次碰撞,都是震天動地,氣勢激盪。
那日的午後,熱得一絲風都沒有,穿針照列在翠玲瓏裡午睡。為了怕軒外的束甲侍衛窺視,瑣窗前垂了蟬翼紗的簾幔,外面的光與影全擋在了簾幔上,屋子裡陰暗,稍顯涼意。穿針還是睡不穩,胸口悶得難受,身子有種近乎暈眩的疲乏。
她就在寂寞中打發著日子,屈指算來,她竟然記不得自己有多少日子沒來經事了。她一直沒往別的地方想,撫摸自己日漸消瘦的臉,經歷了那麼多的打擊,或許一夜成了暮年老婦,等著枯萎殘敗老去。這樣將青春剪斷了也未必不是壞事,她理該遭到懲罰的,反正她已經有過快樂的,那些甜蜜的、夢一般的快樂,自己的心不會再有悲傷了。
矇矓地睡著,模模糊糊聽見軒外的爭吵聲,長公主的居處向來靜謐,就是那些婢女宮人,說話聲也是細聲細氣的。長公主極少出現在翠玲瓏,跟穿針說話也是和顏悅色的,婢女奉令給穿針端茶送湯,伺候得分外周到。同在一個院子裡,她們真的很少見面。
穿針睡意還濃,翻了個身。外面的聲音愈來愈嘈雜,分明朝著翠玲瓏而來。穿針打了個激靈,連鞋子也不曾穿,赤足往屋門走。才走幾步,就聽見軒外的侍衛喝斥道:“奉太子殿下指令在此守衛,外人一律不得入內!”
有個尖細的聲音怪模怪樣的叫:“眼珠子瞪大點,這是皇上的手諭,皇上下旨綁了這個女狐狸,誰敢阻攔?”
那兩名侍衛沒了聲音。穿針頓感不妙,慌忙退到床榻邊,門扉咣的被人踢開,幾名宮人模樣的人蜂擁而入。
為首的宮人冷冷打量她一番,臉上的神色分明是在鄙夷她,接著一甩衣袖:“把她拿下!”有侍從早待得不耐煩了,上前一把拽住穿針的臂膀,使勁往外面推。
穿針身上痛不可抑,睜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