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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體催眠(其實還是幻術)和社會改革。
據于吉所說,關於那則讖謠,他只對兩個人提起過,一是張角,以堅其反漢、代漢之心,二是好友張巨君。至於如今讖言廣為傳佈,很多張姓妖人都起了合讖之心,就不是他的本意了——估計是張角告訴了兄弟張寶、張梁,再從那二張嘴裡傳佈了開去。
聽完于吉的講述,張祿不禁撓著下巴,良久沉吟不語。于吉笑一笑,對他說:“吾今盡告卿,無所隱也。然此為仙人意,就中曲折,恐非你我所能臆測矣。”他從得著讖言到如今也已經十好幾年了,一直在試圖捋清其中脈絡,探查仙人的真意,卻始終未能有太多突破。想來想去,除了仙人預知劉姓將亡、張氏代興,想要透過他的口傳佈讖言,從而加速這一程序外,不大可能會有別的用意吧。
張祿不動聲色地微微點頭,其實心中暗笑:你想不明白,未必我也想不明白啊老頭兒!你的思路已成定式啦,當初聽到讖言的第一反應就是“仙人要借我的口向凡間傳話”,就此先入為主,還怎麼可能琢磨出別的可能性來?
但他張祿和于吉不同,一是事先已經從仙人處得到了部分線索,二是來自兩千年後的靈魂,腦洞可以開得很大,完全不受時代侷限性的制約,三是,他根本就不存在對權威——哪怕是仙人——的絲毫敬畏感。
于吉修行千年,傲視天下,但他從根子上終究還是個古人,對於權威存在著先天的敬畏——他是不敬畏凡間帝王將相了,卻絕對敬畏仙人,這毛病總得等他也成了仙才能逐漸改掉。所以有巨頭出現,他就認定必是仙人;巨頭說話,他就認定是仙人垂顧,給自己交付下了任務;一得讖言,就認定仙人所說,必然正確無誤——頂多是我解讀和理解有偏差唄。
張祿那種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年輕人,則早就打破了傳統的對權威的敬畏心理,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反權威的思想反而根植更深。倘若仙人永遠只存在於師父裴玄仁的描述之中,他或許還會對高踞天上、虛無縹緲的仙人感到莫測吧,而唯莫測之事、之人,才會使人心生畏懼。好比說老百姓肯定比官員更怕皇帝,低階官員比高階官員更怕皇帝,除了利益因素使然,也在於——高官見過皇帝啊,知道皇帝也是人哪,也得吃飯喝水,也有喜怒哀樂,除了虛無縹緲的天命加在身上以外,他跟我還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嗎?
尤其張祿連天公都見過了,那不過就是一千年前養龍失敗、落荒而逃的一個破落戶嘛,就算一朝開悟、登天為仙了,也不見得就天然比自己高到哪兒去吧。他都瞧不破我穿越者的身份嘞!而且根據張堅所說,我也很有登仙的潛質哪。
所以張祿本能地覺得,于吉的猜測有問題……
首先,他見到的那個巨頭,真的是仙人嗎?根據張堅所說——倘若他雖然沒對張祿說出全部的真相,但也並沒有刻意撒謊、歪曲事實——則天上並不清楚這則讖謠的來源。而且即便有仙人算出了張姓代劉,就他們那種操性,對人間之事基本不聞不問,不感興趣,怎麼可能特意把讖謠透過於吉的口散佈開來?
透過和張堅的多次對談,其實張祿內心深處,頗有些瞧不起仙人們——尤其是還沒有見過的那些。
張堅得道較晚,或許對凡間還有些許的眷戀吧,看劉根的態度,卻分明只關心天上世界。其它仙人,尤其是得道最早的什麼西王母、東王公,那就更不用說了。
人的根本**,其實仍然不脫動物性,也就生存和繁衍二事而已,舍此無它。仙人貌似也沒有脫出這個窠臼,既得與天地同壽,沒有生老病死的威脅,沒有七情六慾的牽絆,也不需要繁衍(頂多期望仙法可得傳承),那基本上就是混在天界,而毫無進取之心。古仙究竟到哪兒去了?天界之上,是不是還有更高的境界?他們不是不關心,但壽數既長,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所以貌似也並沒有為此付出多大努力。
在張祿想來,人還知道考考古,研究一下老祖宗究竟是誰呢,你們仙人竟還不如凡人。東王公、西王母成仙都在萬年以上,竟然到現在還研究不清楚古仙何往,天之上更為何處。就連仙法的傳承都是有一搭、無一搭地隨心為之——以你們的本領,就算不能讓凡間人人有仙修,隨便開個補習班,萬中擇一,現在天上也好幾千萬的仙了吧?還怕什麼邪法威脅正法,傳承越來越稀薄嗎?
若非天外之祟侵擾,估計那些仙人都各居其家,老死不相往來,根本不會形成一個天上社會,更別提選舉個天公出來主事兒了。
所以說,仙人傳讖謠給於吉,這事兒怎麼聽怎麼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