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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李廷圭墨錠在一方九龍端硯上緩緩滲出清香,墨汁逐漸溢滿,方喻正跪著提筆。
文帝緩緩開口,聲音平靜而清晰,似風中吹折的薄冰:“太子傅少陽行動失據、進退無度、鳩聚黨羽、專擅威權、毫無忠君敬長之心,以失人望,廢為壽王。”
太子咬牙,卻毫無驚慌失措之態,只有不悔的倔強,眼神裡最後一絲溫情消失殆盡,跪倒磕了個頭,竟起身出門。
文帝恍若未見,只撕心裂肺的重咳起來,一時御醫紛紛進來伺候,好容易平息下來,也不休憩,強自支撐,說道:“傳位於皇三子傅算韜。”
“睿王檀輕塵,至性忠直,才識俱優,安民察吏,綏靖邊疆,實國家有用之才,晉封攝政王,輔佐幼主。”
說著,握住檀輕塵的手:“十四弟,你與算韜同氣至親,實為一體,尤當誠心愛護,休慼相關,以江山社稷為重,以蒼生百姓為念。”
說罷,吩咐道:“算韜,給十四叔行子侄禮,日後你當了皇帝,十四叔也還是你的親叔叔,是你最該依仗器重的臣子。”
傅算韜極是聽話聰明,當下跪倒行禮,恭恭敬敬喚道:“十四叔!”
檀輕塵伸手扶起他,傅算韜卻被十四叔手心冰冷的溫度刺了一跳。
文帝轉眼看向眾人,低聲道:“諸位賢臣,務必各秉忠良,摒除恩怨,一心一德,仍如朕在位之時,共相輔佐,使大寧太平無事,與億兆子民共享安寧之福。”
眾人含淚跪拜。
文帝閉目休息片刻,道:“你們都下去,十四弟你留下。”
一室靜默。
檀輕塵側身坐在榻邊,端詳著文帝衰敗的面容,輕輕一笑:“皇兄,二十年啦,咱們之間終是該了斷了。”
文帝亦是微笑:“十四弟,終究還是你贏了。”
檀輕塵搖頭:“咱們誰也沒輸,大哥只是缺一個好兒子,少陽倒是幫我不少忙。”
文帝咳著,血順著下巴流到衣襟,檀輕塵為他抹去,又端來藥,一勺勺喂他,聲音低沉:“大哥封少陽為壽王,是想圖個好彩頭?”
文帝道:“你寬仁之名傳遍天下,既要做謙謙君子,那便饒他一命罷。”
笑得有些發苦,卻也透徹:“凡事都是雙刃,你韜光養晦兵不血刃,我雖挑不著理由殺你,任你高位重權,你卻也不能肆意出手謀奪皇位。”
閉目道:“好好當你的攝政王罷,否則,亂臣賊子,舉國討之。”
檀輕塵笑了。
那麼漫長的寂寞漂泊,那麼漫長的不平憤恨,那麼漫長的等待煎熬,那麼漫長的隱忍策劃……換來區區一個攝政王,檀輕塵怎麼會罷手?
文帝明昭天下,檀輕塵可以掌控大權,可以攝管朝政,卻只能光明正大的被釘在攝政王這個身份上——端的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好思量,檀輕塵以民心奪權,文帝亦以天下悠悠眾口限其權。
可惜,他卻低估了檀輕塵不惜攪亂世間顛覆江山的狠和絕,低估了檀輕塵隱藏在優雅圓融裡上絕浮雲下匡地紀的博大野心。
檀輕塵卻只是寬容的笑道:“臣弟遵旨,皇兄還有什麼吩咐?”
文帝推開藥碗,低聲道:“少陽給你們下藥,是想最後一搏,讓你和淑華夫人犯下淫亂宮闈的大罪,卻不想他把敏之也牽涉了進來……也難怪,他是為他母親恨上了敏之……”
檀輕塵笑得頗堪玩味:“我不會怪他,他想借著這個機會,一是除掉我,二來讓淑華夫人蒙汙,算韜也就不能繼承大統,萬幸未鑄成大錯。”
文帝眼神有些散亂,卻是全然的心疼:“敏之……十四弟,你是不是喜歡他?”
急道:“你不可以……他,他是……”
檀輕塵淡淡打斷道:“他是五皇姐的孩子,也是慕容氏的餘孽。”
擱下藥碗,笑了笑:“該叫我十四舅父。”
文帝驚怒之極:“你……你明知道,你還如此對他?”
檀輕塵輕嘆道:“我拜少陽賢侄所賜,中了春藥,不這樣對他,難道這樣對皇兄的妃子?”
文帝掙扎著抬起手,卻把藥碗打翻,呯的一聲摔碎在地上,顫聲道:“你……作孽!無恥!”
檀輕塵絲毫不惱,凝視著他,緩緩道:“婷婷綠蓋可憐人,分花處怎銷魂,皇兄忘記了?皇兄不知天上有佛神,臣弟卻知皇兄心中自有一點赤砂痕。”
文帝活像被人一鞭子抽在了臉上,身子像牆上脫了軸的畫卷,立刻癱軟下來,嘴唇哆嗦著,眼神已是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