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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長聲一嘆。
他們連精氣神都已經盡喪,人心與組織已經渙散。
這位楊姓博士,不過是在勉強維持著臉面和尊嚴。
那位楊姓博士,看著胡毋生,又看看四周。
他的心,彷彿被刀子割了一般。
但他卻說不出話來。
就連往日與他立場一致的黃老派也在保持沉默。
他們完全不敢趟這趟渾水。
他看著胡毋生,再看著其他的人。
“鬍子,您這是在用白馬非馬的理論來攻擊我魯儒一系!”楊博士緩緩開口:“此非儒者所為!”
卻全然忘了,四年之前,他們是怎麼顛倒黑白,指鹿為馬,混淆邏輯和事實的。
“吾魯儒,還是那個看法: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變之心,巧詐而已,非君子所為,非人臣所用!”他很清楚,假如,辯論不過別人,那就要嘛殺了他,要嘛不理會他。
魯儒現在的力量別說是攻擊公羊派的巨頭胡毋生了。
就連對方的毫毛也傷不到。
那麼,就只能使出絕招了——管你怎麼說,我自巍然不動,總之,不管你說什麼,只要守住‘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機變之心,懷詐弄巧’就可以了。
這樣至少,沒有失敗。
說完這些話,楊姓博士就一揮袖子,帶著自己的門生弟子們拂袖而去。
胡毋生看了,搖搖頭。
“魯儒已亡!”其他圍觀群眾紛紛嘆息著。
而黃老派,則是憂心忡忡的看著此事的發生。
魯儒今天的表現,奇差無比。
他們一敗塗地,輸的乾乾淨淨!
從此以後,恐怕,思想界將要迎來一場空前的大討論了。
機變械飾和奇技淫巧,這種純粹臆想出來和腦補的東西,一旦付諸實際討論。
恐怕要在事實面前,一潰千里。
就像那位楊姓博士一般。
黃老派很清楚,那位楊博士,不是不能再辯論下去了。
講道理的話,對方其實還可以將辯論朝著究竟是德重要,還是賢重要,這個根本不可能討論清楚的命題延伸。
他為什麼不能再辯論了呢?
因為胡毋生已經發出了警告了。
那句警告就是:莊子。天地篇。
旁人不清楚,黃老派實在太清楚此話的意思了。
因為,所謂懷詐機心這個說法,最初就是莊子在其天地篇的一個故事裡出來的。
那是一個關於子貢的故事。
說的是,當年子貢遊於楚,反之晉,在漢陰地區看到一位大叔辛辛苦苦的開鑿渠道,然後抱著一個甕,從井裡提水,倒入渠道里,以此灌溉自己的土地。
但,在井口,就有一個槔。
那是一種簡單的機械,也是今天遍及渭河兩岸與天下河流的水車的前身。
子貢於是就很奇怪,去問那位大叔:您為什麼放著橰不用而自己去抱甕取水呢?要知道‘一械於此,一日浸百畝,用力甚寡而見功多’。
大叔於是大笑,先跟子貢介紹了那個機械,然後說出了那句至今為魯儒和黃老派攻擊機械的名言:機心存於胸,則純白不備……更在最終以長者的身份教訓子貢:功利技巧,必忘夫人之心,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為。
這在最初,其實只是一個哲學故事。
就像莊子的著作裡的許多故事一般,用著看似荒誕不經的故事來探討哲學和思想。
但,漢之魯儒和黃老派,將這個故事的內容和思想,政治化,使之變成自己的理論和思想的一部分。
衍生出種種理論和說辭。
然而,在今天,在現在,莊子天地篇裡的說辭,連個不識字的農民,也忽悠不了。
因為,水車走進了千家萬戶。
當今天子,為了鼓勵地主和豪強以及百姓安裝水車,甚至不惜玩起了補貼。
安裝水車的人,可以獲得一定數額的補貼,這些補貼雖然不是現金,但卻可以在鹽鐵衙門,購買各種農具和食鹽以及酒。
所以,至少在關中地區,民間的水車安裝狂潮,此起彼伏。
現在,幾乎大半以上的關中縣,都已經遍及水車,而幾乎所有的地主家庭,都擁有一具水車。
在這樣的現實面前。
再拿莊子天地篇來說事。
那等於是開了個地圖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