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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上流傳了幾百年的不成文的傳統。
因此,像香君這樣主動邀約,一遊竟日的事,雖非絕無,也是僅有的了。無怪乎朝宗為了這一張小小的字條,魂夢飛馳,已經提前到了清涼山的山道上去了。
他就這麼晃晃悠悠的出神了半天。
興兒回來了,看他只穿了內衣,站在澡盆內發呆,忙道:“相公,你是怎麼啦,浴湯都涼了,還不下去洗……”
那一盆的洗澡水,已經連熱氣都不冒了。
朝宗也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倒是有點不好意思,順口搭訕道:“我是故意要等涼一點再洗的,今天喝了酒,心裡頭熱的慌,所以我想用涼了浸一浸。”
“相公!你不是告訴過我嗎,酒後的熱身子,絕不能洗涼水,那樣最容易感染風寒而生病的。”
朝宗不禁臉上一熱,心中暗罵了一聲,偏是你這小奴才記得清楚……
但是他臉上卻擺出一副正經的樣子,道:“那要看是什麼酒,烈酒宜大寒,淡酒宜小溫,豈可一概而論,我還不比你懂?”
那一種酒喝了,都是不宜泡冷水的。
但是,興兒知道相公發脾氣的時候,就是他自己理虧的時候,所以笑笑地道:“相公!
這水實在太涼了,奴才去給你弄點熱的來吧!”
“要提水還不快去,盡在羅嗦什麼!”
興兒提起木桶正要去,朝宗又把他給喊住了:“等一下,你到布政司衙門去取什麼信兒?”
“喔!是老爺託人帶來的信,還有四十兩銀子,是由驛站上交來的,是兵馬司劉大人著人來通知的。”
“就是一封信和銀子,沒什麼別的了?”
“沒有了,喔!還有就是來人的口訊,他是歸德送飛遞來的,說是老爺叫我們立即回去。”
“立即回去,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這兒還沒放榜呢?”
“這個來人可沒說,不過老爺還有一封信,相公看了信不就知道了。”
“廢話!還不把信拿來。”
“我看見相公衣冠不整,不敢拿出來,相公等洗過澡,穿好衣服再看吧!”
原來侯老夫子課子頗嚴,尤重素行端正,長者若有函示,一定要衣冠端正才能拜讀,以表端敬之意。
朝宗倒是急不得了,只有等他把熱水提了來,草草地洗了一下,穿好衣服,就在燈下拆開了父親的信。
父親的信很簡單,對他在金陵考試的文稿提出了批評,說是華而不實,若是遇上個注重實務的考官,即使勉強得中,也是放在後面的事了,這總算是讀書不夠澈底之故,好在還算年輕,還來得及再磨磨。
這段批評使朝宗很不服氣,三場出來,他自己十分得意,把稿子抄了一份,著人送回家中給老父過目,意在必中,想獲得一份嘉獎的,那知道竟淋了一頭冷水。
再看下去倒還有,父親對他在金陵交往的那些人都還滿意,說復社諸人,都是氣節凜然的君子,倒不妨多跟他們親近一下。
下面則是說到祖母病了,盼想孫見心切,亟思見一面,叫他接到信後,立即動身回裡,不必等榜發了。
祖母已八十高齡,風燭殘年,最疼愛的就是朝宗這個孫兒,如果未能在榻前送終,恐將為終身之憾。
這對朝宗的確是個打擊,因為他對那位老奶奶也是敬愛異常,奶奶最疼他,奶奶病重了,他非常難過,真想立刻趕回去。可是,明天的約會呢?
還好,最後一段上,無巧不巧的解決了他的難題。
大前年父親告休返里時,途經金陵,也正是這時候,母親因為聽說了清涼寺的觀音菩薩靈,在佛前燒香許願,後來因為路途遙遠,沒有去還願,心中一直不安。這三年來家宅平安,都是菩薩保佑,故而叫他在廟期九月初三日,代表前去還願,四十兩銀子中,二十兩是捐給寺中的香油錢,二十兩銀子則是給他存在一個靠得住的朋友處,以備作吃份子之資。
在舉試時,貢院的考生們都有個不成文的規例,三五人也好,十數人也好,聚成一堆,在幾家大的飯店、酒館都登記好了,大小宴會都不先付帳,吃了就記上。等榜發之後,榜上有名的,則分攤付帳,名落孫山的就白沾光了。
付錢的因為登榜之喜,自然樂於拿出這筆錢來,落榜的多少也算撈了幾頓,這是很有意思的一項活動,也含有點人情味。
只不過在邀份子的時候,必須略加選擇,萬一邀的人多,而只有一人上榜,這筆帳付起來,倒也不是一筆小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