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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問婊子借錢,就是等而下之了,楊龍友跟貞娘多年的交情,猶自可說,朝宗卻無論如何都拉不下這個臉來的。
可是香君卻嘻的一笑道:“又不是侯相公借,她打的什麼收據,我們孃兒倆之間,還要收據嗎?”
說著掏出一疊銀票,每張一百兩,恰好是五百兩,她把銀票交給楊龍友道:“這還是你拿來的票子,原封不動地還給阮大鬍子去,他該沒處說嘴了。”
龍友道:“你娘還沒用掉?”
“沒有,我們這兒買東西,定酒席向來都是三節算帳的,錢是化了,但不必要立刻就付的。”
“貞娘肯還給你,倒真不容易。”
“哼!你以為娘是那種沒情沒義的人嗎,她聽了內情後,直口罵你糊塗呢!把錢立刻還我了。”
龍友連忙道:“不怪我,我是受了利用。”
“娘說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也做過幾年的官,居然連好人壞人都分不出來,她此刻忙,等一下還要來拔光你的鬍子呢!”
楊龍友一縮脖子道:“這位姑奶奶我惹不起,她說拔是真拔的,我得趕緊溜。”
他抹抹嘴唇站起來道:“阮大針今天在石巢園排他的燕子箋,準備要請南平王爺來看戲,我趁這時把錢還給他去,正好堵住他的嘴。”
他急急地走了,侯朝宗也舒了口氣道:“總算了了一樁心事,香君,沒想到你娘肯幫這個大忙的。”
香君幽幽一嘆道:“娘不是個小氣的人,可也不是個大方的人,為了我,她已經花費不少了,再要她拿五百兩出來,不是要她的命嗎?”
“那她怎麼肯把銀票給你的。”
“我去把事情一說,她雖是把楊龍友罵了一頓,卻不主張還錢給大鬍子,她說阮大鬍子的錢既是自己拿出來的,樂得花了他的,算是他的一番孝敬,既不必領他的情,也不必替他說好話。”
“那是什麼話。”
香君一嘆道:“其實對付阮大鬍子那個狗頭,孃的辦法還真不錯,他的錢是刮自民脂民膏,榨他幾個出來也是大快人心的事,這份孝心照領,該罵他時照罵。”
“這就是無賴了,柳麻子那樣的人可以做,我卻不能做,因為我是世家子弟,我父親雖不在朝,他的門生故舊都還在朝中身居要津,我不能墮了家風。”
香君點點頭道:“我曉得,我把關係對娘說了,而且再三懇求,我把那副頭面退了去,折回二百兩來,再加上我跟妥娘姐姐的私蓄合計有三百兩。”
“原來是這樣子把銀票要回來的,可是你不必把頭面退去的,我有二百多兩。”
“不能動你那筆錢,那是你留作路費的。”
“路費要不了許多,而且我也留下了,蘇老爹替我把一座玉器賣了百兩銀子,我那兒還有一點東西,都是人家送的,我走得時候用不著了,都可以賣了。”
“那幹嘛?別人送你的,也是一份人情,更是一個紀念,你怎麼可以變賣了呢?世家公子若是混到賣東西抵用急,那就是沒落了,有許多已經敗落的大家子弟,寧可挨餓受凍,也不肯把家裡一些值錢的古玩賣掉,因為那是他們尊嚴的表徵。”
朝宗一嘆道:“這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倒不贊同這種行為。”
“假如光為了面子,倒是大可不必,可是我聽一位老先生談到這件事,他說保留一點先人光榮的遺蹟,用以激勵後世子孫,意義就重大了,這可以堅定人的志向、激勵操守崗位的。”
朝宗有點臉紅道:“我並不想賣,而是沒有用,送給蘇老爹的,是他作主替我賣了,我侯朝宗再不濟,也不至於典賣渡日呀。不過那些東西是我自己的,我到軍中去,帶著也不便。”
“過去的就算了,剩下的你若放心,可以存放在我這兒,千萬別再動典賣的念頭了,若是讓原來送你的看見了,又作何看法呢?”
朝宗倒是沒話可說了,頓了一頓才道:“可是把你的頭面退回去又怎麼行,誰都知道那是我送給你的。”
香君一笑道:“這可不是嫁妝,只是做做樣子,在舊院裡,客人們送給姑娘們的首飾都是充充場面而已,客人一走,那些東西又送回去了,金店裡照九折收回。當然也有不退的,可是退了也沒有人會笑話。”
“這總是不好,那不又等於要你娘貼錢了嗎?”
“你放心,孃的算盤打得精,平白不肯叫人賺了一成去的,她會收起來,將來再給我的。”
“這更不好了,她豈非吃虧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