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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未經開發的大陸。
書籍絕對不應分類。把書籍分類是一種科學,但不去分類是一種藝術。你那五尺高的書架,應當別成一個小天地。必須把這個詩歌擱置在科學的文章之上,同時使一本偵探小說與居友(Guyau)的著作並列。這樣安排之後,一個五尺書架會變成蒐羅廣博的架子,使你覺得有如天花亂墜。如果架子上只有司馬光的一套《資治通鑑》,當你無心去看《資治通鑑》的時候,就變成一個空空如也的架子。每個人都知道女人的美麗,是她們予人一種莫名其妙而又遍尋不著的感覺,古老的城市如巴黎與維也納之所以耐人尋味,是因為你在那裡住了十年以後,也不確知某一個小巷中會有什麼東西出現。一個圖書室也是同樣的道理。
各種書籍都有它的特點,所以裝訂得也不相同。我從來不去買《四部備要》或《四部叢刊》,就是為了這個緣故。買一部書的特點,一方面由書的外表上可以看得出來,一方面由購買時的情形不同而來。書買來以後,把它們不分類自然地擺在架上。當你要看王國維《宋元戲曲史》的時候,你會翻來翻去,不知究竟放在何處。在你找到以後,你是真正的“找到”了,不只是拿它下來到手。這時你已經香汗盈盈,好像一個得意的獵人一樣。也許當你已發現它的所在,而去拿你要的第三卷時,卻發現它已不翼而飛。你站在那裡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迷想你是否會把它借給某人,於是長嘆一聲,好像一個小學生看見一隻幾乎被他捉著的鳥,忽然又騰空飛去了。這樣一來,你的圖書室常有一種玄妙不可捉摸的空氣存在,簡而言之,你的圖書室將會有女人的隱約的美麗,以及偉大城市的玄妙莫測。
幾年以前,我在清華大學有個同事,他有一個“圖書室”,其中只有一箱子半的書籍,但是都是由一至千的分類編成,用的是美國圖書協會的分類制度。當我問他一本經濟歷史的書的時候,他很自傲地立時回答說書號是“580。73A”。他有美國式的辦事效率,很是自以為驕傲。他是一個真正的美國留學生,不過我說這話的意思,並不是稱頌他。
正文 第一章(3)
正文 第一章(3)
著作和讀書
我初期的文字即如那些學生的示威遊行一般,披肚瀝膽,慷慨激昂,公開抗議。那時並無什麼技巧和細心。我完全歸罪於北洋軍閥給我們的教訓。我們所得的出版自由太多了,言論自由也太多了,而每當一個人可以開心見誠講真話之時,說話和著作便不能成為藝術了。這言論自由究有甚好處?那嚴格的取締,逼令我另闢蹊徑以發情思想。我勢不能不發展文筆技巧和權衡事情的輕重,此即讀者們所稱為“諷刺文學”。我寫此項文章的藝術乃在發揮關於時局的理論,剛剛足夠暗示我的思想和別人的意見,但同時卻饒有含蓄,使不至於身受牢獄之災。這樣寫文章無異是馬戲場中所見的在繩子上跳舞,需眼明手快,身心平衡合度。在這個奇妙的空氣當中,我已經成為一個所謂幽默或諷刺的寫作者了。也許如某人曾說,人生太悲慘了,因此不能不故事滑稽,否則將要悶死。這不過是人類心理學中一種很尋常的現象吧——即是在十分危險當中,我們樹立自衛的機械作用,也就是滑口善辯。這一路的滑口善辯,其中含有眼淚兼微笑的。
我之重新發現祖國之經過也許可詠成一篇古風,可是恐怕我自己感到其中的興趣多於別人吧。我常徘徊於兩個世界之間,而逼著我自己要選擇一個,或為舊者,或為新者,由兩足所穿的鞋子以至頭頂所戴的帽子。現在我不穿西服了,但仍保留著皮鞋。至最近,我始行決定舊式的中國小帽是比洋帽較合邏輯和較為舒服的,戴上洋帽我總覺得形容古怪。一向我都要選擇我的哲學,一如決定戴那種帽子一樣。我曾作了一副對聯:
兩腳踏東西文化
一心評宇宙文章
有一位好作月旦的朋友評論我說,我的最大長處是對外國人講中國文化,而對中國人講外國文化。這原意不是一種暗襲的侮辱,我以為那評語是真的。我最喜歡在思想界的大陸上馳騁奔騰。我偶爾想到有一宗開心的事,即是把兩千年前的老子與美國的福特(HenryFord,美國汽車大王)拉在一個房間之內,讓他們暢談心曲,共同討論貨幣的價值和人生的價值。或者要辜鴻銘導引孔子投入麥克唐納(前英國內閣總理)之家中,而看著他們相視而笑,默默無言,而在杯酒之間得完全瞭解。這樣發掘一中一西之原始的思想而作根本上的比較,其興味之濃不亞於方城之戲,各欲猜度他人手上有什麼片牌。又如打牌完了四圈又四圈,不獨可以夜以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