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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弟弟陳寅恪是有名的文化人。他早年留學日本,和魯迅是東京弘文學院的同學,回國以後開始學畫兒,曾經向吳昌碩問藝,後來他和金城一起發起組織了北京中國畫研究會,他和金城的畫兒體現了中國文人的特性……”他像小學生背書似的一口氣兒說下去。
錢顥雖然知道他背的是書上的知識,這些知識對於一個小孩兒來說,如同嘴裡含著個檳榔,知道是什麼東西,還沒真正嚼出味兒來,但是一般孩子誰知道陳師曾和金城呀?
他又說了幾個畫家的名字:“虛谷、趙之謙、任伯年、吳昌碩,你知道嗎?”
馮爺嘿然一笑道:“當然知道,他們是清朝末年,上海畫派的代表。”接著他又把這幾個畫家的身世經歷、繪畫的藝術特點,一一道了出來。
“哎呀,小三呀,我問你的這些,對於玩書畫的人是常識,可是你怎麼都能說得上來呀?誰教你的呢?”錢顥納著悶兒問道。
“我二大爺教我的。”
“你二大爺?噢,是子才先生。我說呢。看來,他教了你不少學問。你喜歡畫兒嗎?”
“當然喜歡啦。錢大爺,我為什麼要來看您,就是看了您牆上的這兩幅畫兒。”馮爺一不留神,把實話說了出來。
說起來,馮爺在周圍幾條衚衕也算是“名人”,因為他的“陰陽眼”長得怪,凡是見過他的人都會留下挺深的印象。錢顥以前在馮子才家見過馮爺,不過,在大人們面前沒有他說話的地方。
錢顥到馮子才家聚會,馮爺總是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兒,一聲不吭地聽著大人們聊天。錢顥當然不知道他的底兒。今兒一聊,才曉得他肚子居然這麼寬綽。
畫蟲兒 第玖章(5)
像是俞伯牙遇到了鍾子期,“合意客來心不厭,知音人聽話偏長”。錢顥不由得打心眼裡喜歡上這個外醜內秀的孩子。正是“知音說與知音聽,不是知音不與談”。倆人從陳師曾和金城的這兩幅畫兒聊起,一直聊到晚上快吃飯了,馮爺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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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蟲兒 第拾章(1)
自從馮爺那次拎著點心匣子到錢家串門兒以後,馮爺跟錢顥成了忘年交,隔三差五地過來跟錢顥談書論畫。有的時候,他買到一幅好畫兒,也會讓小湄把馮爺叫到家裡,倆人坐在一塊兒慢慢細品。
不過,在錢顥眼裡,馮爺畢竟是孩子,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實底兒都告訴馮爺,何況通常搞收藏的人都留著心眼兒,一般人很難走進他們的內心世界。馮爺真正認識錢顥,或者說錢顥真正瞭解馮爺是在“文革”之後。
“文革”開始後,紅衛兵抄了錢顥的家。這會兒,馮爺才知道錢顥手裡收藏的書畫有那麼多。紅衛兵把這些名人字畫兒都當作“四舊”,當場撕了燒了不少,臨完還拉走一卡車。
抄錢顥家的那當兒,馮爺並不知道。他得著信兒,趕到錢家的時候,紅衛兵已把“戰利品”裝上了卡車。
因為紅衛兵燒字畫的時候,錢顥拼命阻攔,紅衛兵小將認為他這是對破“四舊”的挑釁,是跟“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叫板。您想這兩條罪狀在當時還得了嗎?這些紅衛兵小將把他推倒在地,掄著軍用皮帶沒頭沒臉地一通兒狠抽。當時正好是夏天,錢顥穿著一件白襯衫。他的襯衫都被打成了碎片,整個人成了血葫蘆。
馮爺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躺在地上捯氣兒呢。大江和他的兩個姐姐怕受株連,這會兒早就閃了,只有小湄站在老爺子身邊抹眼淚。
“哭有什麼用?救命要緊!”馮爺對小湄嚷道。他從衚衕口兒的煤鋪,現找了一輛平板三輪車,跟小湄一塊兒把老爺子抬上了車,馮爺前邊蹬著,小湄後邊推著,奔了醫院。
當時是“文革”紅衛兵抄家之風正猛的時候,被紅衛兵打傷的人,醫院不敢收治。馮爺蹬著平板車,跑了兩家醫院,都被拒之門外。
小湄想到了大姐小汶在一家大醫院當大夫,便讓馮爺蹬著板車奔了那家醫院,正好在醫院大門口看見了小汶。沒想到小汶一聽車上躺著的是她爸爸,扭臉走了。把馮爺氣得“陰陽眼”差點兒就要瞪出來。
看著錢顥在板車上已經奄奄一息,馮爺不敢遲疑,想了想,對小湄說:“走,到人民醫院吧!”倆人推著老爺子到了人民醫院。
進了急診室,馮爺活動了一個心眼兒,指著錢顥,現編了個詞兒,對大夫說:“這是我爸爸,他是老工人,出了工傷。”大夫一聽是老工人,不敢怠慢了,趕緊組織人搶救。錢顥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這才保住了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