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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懂。
狗困了,勸道:“今天到此為止吧,明天再議,日子還長著呢。”
因此大夥興致索然地下了床,趿著拖鞋到廁所把膀胱裡的液體倒乾淨,嘴裡噓著氣,鑽進被窩正式開睡。我悶悶不樂地輾轉了許久才進入夢鄉,我是個特別情緒化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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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系 6
凱子要替我去上課。替我去上課意思就是替我點名。
我執意不肯。我懷疑如果受了他這個人情,我要養他一輩子。
“你就睡吧,別跟我客氣,真的,課堂上的事我都能搞定,說不定還給你記筆記。”凱子把我摁在床上,讓我繼續安睡,只要在打飯時間早早起來就行。
“不,我決不能讓你受這個罪,否則怎麼對得起朋友呢?”我掙扎著要起來。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早就計劃好,今天替你上課。”凱子爭辯道。
“等改天再替我,行不?我一週也就選這麼幾節課,別把我摘乾淨了。”
凱子這麼積極的目的,其實是去看看左堤。
我呢,只是因為這兩節課是東方文學簡史。東方文學簡史的老師我還蠻看得起他的,一口偏四川口音的普通話,但我聽得懂,他是講課最風趣的老師。在他的講義裡,日本作家是那麼變態,即便不算變態也是偏執狂;印度文學是那麼*,並且與佛學緊緊相連。確實能開闊視野。這種課再不去上,我真的不好意思呆在學校。
早上的陽光還有些羞澀,從屋宇、樹木的間隙投射下來,帶著不敢充分表達的熱情。沐浴著這種陽光,走在一條時長在十來分鐘的通往教室的路上,和同樣青澀的學生混在一起,確實,只有此刻,我才融入學校的氣氛,學校的秩序。此刻,我才覺悟到,我是來學校上學的,搞學問應該比搞其他的都重要。凱子和我一起,冒充成一個頗為勤奮的學生,不知道這個被開除的人執意要跟我去上課,是何想法?
上課的地點是在教二,一幢有些陰暗的前蘇聯式建築的教學樓,窗外被巨大的法國梧桐和槐樹遮擁,夏天很涼爽,冬天那就更涼爽了。幸好,學校裡最大方之處,就是暖氣很足,足以讓不想睡覺的人都想昏昏欲睡。我們可以在教室裡冠冕堂皇地瞌睡,不打一兩個盹你就對不起暖氣。
女生齊刷刷佔據前面的座位,因為她們的目的比較單純,就是聽好課做好筆記。因此我們坐在後面,可以看到一整片秀麗的風景:齊耳發、波浪發、清湯掛麵、馬尾巴、捲髮,以及假小子短髮,掩映乃至露出一段白皙的脖子,襯著線條柔美的肩胛,你會產生這樣的幻覺:美女雲集。*一點:酒池肉林。但是從講臺的位置看,可就沒這麼理想了,你看到的是:瓜子臉、蘋果臉、大白菜臉、黃瓜臉、南瓜臉以及被打腫的南瓜臉;白臉、黃臉、紅臉、雀斑臉、紅豆臉;櫻桃嘴、鯉魚嘴、鱷魚嘴、比目魚嘴……你未必要想到這是教室,你也可以認為這是菜市場。
凱子問我哪一個是左堤。我辨認了一下,指了指一個齊耳短髮,從後面看上去臉上輪廓亦相當動人的女孩。凱子很有經驗,趁著還沒上課的空隙,往前繞了一週,從四面八方打量一番,回來後對我讚賞道:“嗯,眼神還不錯。”瞧那口氣,好像左堤是我的囊中之物。我可不敢拿大,謙虛地搖了搖頭。
凱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把一股信心傳遞到我身上,堅決道:“有我在,肯定不成問題。”然後他就訓練有素地在暖氣中睡著了。
東方文學簡史的老師姓王,據說在東方文學研究這一塊是個腕兒,經常因為去日本開什麼學術會議把我們的課耽誤了。當然,他也沒有我前面說的那麼牛逼,只不過是確實敢講,而且一兩節中會有一兩句記憶深刻的精彩語錄。這些語錄被我們流傳開來,我們就有這樣一個幻覺:以為每節課都有語錄這麼精彩。我們對各個領域中的大腕的崇拜幻覺都是這麼得來的:將精華部分誤認為他的全部。
王老師不論在講臺上還是廁所便槽前,總是躊躇滿志的樣子,他自認為課上得好,不是很在乎同學們在課上的小動作,完全大局在握的樣子。但是他還是被凱子旁若無人的睡覺姿態給激怒了,他忍不住道:“那個同學,長頭髮的,你醒醒。”我推了推凱子,凱子不情願醒來,把頭換個姿勢,要繼續睡。我把他拍醒,道:“老師發怒了,你還是回去睡吧。”凱子不情願地起來,低著頭從教室後門出去了。王老師道:“睡這麼長的覺,簡直是侮辱我。以後想睡覺的,回去睡,我是不會強迫你們上課的。”他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樣子,我們都很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