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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怨,好似一彎清泉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青苔。她看上去跟我年紀一般大,可那眼神顯得城府很深,文靜秀氣裡不失成熟,含而不露的樣子。
她將睡衣交到我手上,說這幾天沒出去購物,沒給我準備睡衣,先穿她自己的,改天再給我買新的。她的話讓我很納悶,一上門僱家就給保姆準備好睡衣,在我聽來實在是天方夜譚。城市確實改變了一個保姆的鄉村式生活習俗,遵從僱家的衛生習慣,由外到內讓自己保持整潔,但我還沒養成洗澡後穿睡衣的城市習慣,將自己關進睡房裡,我依舊是個鄉下妹子,一件小褂或是內衫是剝離外套後的上床裝備。接過睡衣,我覺得是個累贅,洗完澡後不一樣還得脫下換上衣服嗎?大白天裡總不該合著睡衣上床吧。心裡覺得是多此一舉,口裡卻道出謝意。
阿蓮的故事 102(1)
洗完澡穿上那套睡衣,感覺有點空蕩,不太合身,自己偏瘦了點。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打量了我一番,說我是她見到的鄉下女孩中最瘦的,也難怪,先前那妹子胖乎乎的,跟我比較反差太大。她讓我坐在對面,先打聽起那妹子的事,有沒有提及過她,節後她特意給那妹子寄去幾件衣服,問收到沒有。我搖頭說自己春節沒回去。接著她又將話題轉移到我身上,瞭解我這個新保姆的來歷,特別提到高中生怎麼做起了保姆。看來,她事先對我有所知曉,我已習慣人們的垂問,儘管不情願揭開內心的傷痕,我還是重複著自己的理由。她微嘆了一聲,眼裡含有同情,然後又說,上大學不見得就是件好事,凡事都有得有失。這話我聽得很彆扭,上大學是天大的好事,怎麼在她口裡變得很蒼白。
興許是年齡相仿,也可能因為自己心存太多的疑慮,讓我感受不到拘謹,便試探性地問:家裡就你一人嗎?她苦笑說:你確實一無所知,以後就會明白過來。言語似有難言之隱,卻很有修養,並不在意我的唐突發問。她說話嗓音不大,輕柔圓潤,很有親和力,我感覺自己的身份發生了變化,如同在面對一個能交心的姐妹,毫無距離感。這種感覺連我自己也覺得奇怪,我所面對的是僱主,為什麼我失去了受僱者的角色呢?
她削了個蘋果遞到我手上,說在這也沒你什麼事兒,做個伴。這話讓我想起那妹子所說的清閒。真要是一個保姆,一個主人,碗筷成對,也就簡單明瞭。她又提到你們安徽保姆怎麼都到北京來了?是地方傳統嗎?我搖頭說,過去我們那裡的女人從不出遠門,只懂得耕地,辛勞一年也沒多少收成,後來男人們先進城了,打工掙來的錢比種田強多了,女人也跟著長了見識,這才進了城。非得做保姆嗎?你不是高中生嗎?她問話時,忽然從茶几下面拿出一盒香菸來,掏出一支點上,細長的香菸,白色過濾嘴,飄出一團白霧,讓我有點意外。我無法將眼前這樣一個完美的女子跟香菸聯絡到一起,在我印象裡,大凡不正經的女人才抽菸的,覺得菸草那是男人的專利品,一旦從女人的嘴巴里冒出煙霧,那就是越軌行為了,失去了好女人的本色。
升騰的白霧好似映照出我固有的身份來,我本能地將那蘋果擱到茶几盤子裡,屁股也從沙發上移開一些,跟她保持著距離。我瞬間找回了角色,返回到保姆的位置上,也不敢正眼瞧她了。她將菸灰彈進菸灰缸裡,笑我跟那妹子初次上門時神態一樣,一見她抽菸就變得拘謹起來。她將煙掐滅說,你慢慢會習慣的,在這家裡,沒有主僕之分,不要把我當成地主婆子伺候。飯我自己做,衣服我自己洗,你只負責家裡的衛生。
之後我便回到自己的房間,將床鋪重新收拾一下,把幾本書籍放進抽屜裡,最後才拿出那本日記,剛想鎖進另外一個抽屜裡,她進了房,手裡也拿著幾本書,說是讓我平常無聊時翻看的,都是些很時尚的雜誌,還有兩本外國小說。我忙向她道謝,她見我拿著那裝訂成冊的舊練習本,覺得很好奇,問是什麼。我趕緊塞進抽屜,說是給家裡寫信用的紙張。她一聽就出了房,很快又返回來,拿著厚厚的一大疊信紙放到我桌上,便說抽屜鑰匙要保管好,沒有備用的。等她出去後,我看了看那信紙,上面寫有大學校名的紅色字樣。
天色將黑時,我聽到廚房有聲響,就習慣性地走過去。她正在廚房忙活著晚飯,我執意要進去幫手,她沒讓,說習慣自己做飯吃。我尷尬地站在一邊,覺得一個不用做飯的保姆還算是保姆嗎?沒了位置的保姆一般是解僱前的徵兆,而我才剛剛上崗,有悖慣例。帶著滿腦疑團我守在一邊,瞧著她動作麻利地切菜,下鍋,炒拌,晚餐很簡單,青椒炒牛肉,拌黃瓜,外加一盆番茄蛋湯。辣椒很辣,她說自己是四川人,口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