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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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
孩子的母親臉色黑了一下,把孩子似乎是奪著回去的。於是孩子的哭聲又響了起來,哄了半天也不行。看來,新鮮溫暖的奶瓶似乎還不是他最想要的。車廂裡突然一下安靜下來了,似乎有一種煩躁在悄悄蔓延著。是的,一個母親連孩子的哭鬧都擺不平,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母親不說話,乾脆連哄也不哄了,扭頭盯著窗外的雪看,任由孩子哭。
“這孩子恐怕不是餓著了,發燒呢。”“送溫暖”顯然把手放孩子額頭上了,為了證實自己的話,他又翻過手背往自己額頭上貼了一下。
“你這當媽的也真是,大冷的天帶孩子出門,奶粉不帶,藥也不帶,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麻煩著呢。”
這話已經帶著情緒了。的確,個把鐘頭了,全車的人都在圍著一個孩子轉,到頭來母親卻什麼招都沒有。看著她對孩子拍拍打打不耐煩的那勁兒,好像那孩子真不是她的。
不過,眾人的意願顯然不是孩子的。隨著窗外的雪花越落越大,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孩子的哭聲高亢了一會,漸漸微弱下去了。
孩子的母親卻忽然哭了。
大夥都湊過去看了看,那孩子確實燒得不輕,臉都紫了。
“那隻能這樣了,我平時喜歡隨身帶著治感冒發燒的藥,不過我這是大人吃的,那隻能把一片掰成四半,擀成面衝奶粉給他喝了。”
這“送溫暖”到底是民政局的,細心到連藥都隨身帶著。
沒多會,孩子的呼吸緩了下來,小臉紅撲撲的,睡著了。
“司機師傅,停車,我要下車。”
孩子的母親突然站了起來,搖晃著身子朝司機叫。
司機愣了一下,不過還是把車停了。
那位母親抱著孩子,站在門前,“民政局的這位師傅,麻煩你陪我回去一趟,我怕我半道上會後悔,人家準備好五千塊現錢呢。”
她又哭了。
“送溫暖”站了起來,“那我就不用現場取證了。司機師傅,先開車去一趟鎮衛生院吧,給孩子治病要緊。”
雪更大了……
用咳嗽來思念
父親和母親是一對戰鬥家。
這是母親自己說的。想來也是,他們結婚四十多年了,在我們有記憶的日子裡,家裡從來沒個消停的時候。倆人從來都不像是一對夫妻,而是一對生活的仇人。在老天不賞臉一口飯都不給吃時他們與貧苦鬥,在物資匱乏生活困難時他們與拮据鬥。在戰勝了苦難和歲月聯為一體的對手之後,我們大了。而母親和父親的對手變了。母親實在找不到目標,就把對手轉到了父親身上,大吵三六九,小鬧天天有。而父親呢,父親和菸斗。
父親把煙一根一根一包一包分解燃燒,一一吸進他的肺裡,吐出煙霧的時候,他欣慰地微笑,似乎自己一直是個勝利者。終於有一天,他的嗓子先舉起白旗,變得特別脆弱,特別容易咳嗽。天氣變化、辛辣油膩甜、情緒驟然轉變,這些都成了對手。也就是說,父親遇到了反攻。亂箭一來,父親就要抖起身子,把肺翻出來咳嗽,讓自己緊縮成一小團。這時的父親看起來像極了一卷皺了的紙,微小脆弱,和我們小時候眼裡高大偉岸的父親截然相反。這讓我們心驚膽戰,想幫個忙都不知道從哪下手。
而母親此時則謹小慎微。父親的每聲咳嗽都像是她也在用力,父親咳嗽過後,她比父親顯得還累。家裡只有這時才是和諧的,他們矛頭一致,和咳嗽鬥成一團。父親蜷起自己,巴不得血液都停止流動,把所有的力氣用來咳嗽,似乎咳嗽就是他的盾,能擋住所有對手的襲擊。但他這隻能算是防守了,疲於防守。而母親則撫後背、遞紙巾、端茶倒水送藥。可一旦父親的咳嗽見好,家裡短暫的溫馨轉瞬即逝。似乎那一會兒的慌亂和擔憂倒成了祥雲,只能籠罩一會兒,總是要飄走的。陽光過去,陰霾照舊。
父親的離去,還是因為他的咳嗽。其實他每次咳嗽,我們都會異常地揪心,害怕他會因為哪一聲咳嗽太劇烈而停止了呼吸。擔憂時間長了,才慢慢習慣。但是,真的習慣了,他卻因為一次很平常的咳嗽,忽然就離開了我們,沒有預兆,甚至都沒給我們告別的時間和機會。去世後,父親倒慢慢舒展了,身子不再佝僂,腦袋也不再緊縮到胸前,一下顯得他高大安詳了許多。他的神態顯示,他的離去讓他終於戰勝了咳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而母親和我們,卻要一下子面對從此寂靜下來的房子。家裡沒有了喋喋不休的爭吵,沒有了扯人心臟的咳嗽,我們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