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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近身,紛紛扯起弓箭,填充鳥銃,但那長竹枝葉繁茂,著陸漸施展抖勁,震顫之間,絕似一面密不透風的大盾牌,竟連羽箭、鉛彈也盡數彈飛。
陸漸退到村子正中,見馬匹尚在樹上,便道:“戚將軍,你騎馬先走,我來斷後。”
戚繼光笑道:“小兄弟,你小瞧人了。戚某縱是敗軍之將,卻也不是獨自逃生的懦夫。大夥兒走一起走,死一起死。”
陸漸聽得豪氣頓湧,叫道:“好,將軍你來牽馬,我在後面,但瞧他們有什麼法子?”
戚繼光一笑,牽馬在前,陸漸倒拖長竹,大步緊隨。眾倭欲進不能,欲退又覺不甘,唯有遠遠叫罵。戚、陸二人瞧得痛快,相對大笑。戚繼光揚聲道:“毛海峰,今日這一陣暫且記下,來日再會,戚某必當報償。”
毛海峰渾身酥軟未消,全賴屬下扶持,聽得這話,羞怒難當,偏被陸漸一根竹子難住,空有滿腹怒氣,卻又全無法子。
兩人走了二三十里,臨近城池,眾寇不敢再追,悻悻收兵而去。戚繼光見敵人退去,身子微微一晃,徐徐移步,在一塊大石上坐下,神色說不出的委頓。
陸漸瞧他肩頭創口甚深,半片徵袍盡被鮮血染溼,當下拋了竹子,把他脈門,劫力傳出,感知戚繼光經脈虛實,再將劫力轉化為內力,注入經脈之中,虛則補之,實則瀉之。
如此真氣數轉,戚繼光創口血止,精力漸旺,只是失血太甚,面色顯得蒼白,含笑道:“在下戚繼光,字元敬,今日一敗如水,多蒙閣下拯救,敢問尊名?”
陸漸沮喪道:“我叫陸漸,字什麼的卻沒有。今天的事,全都怪我。我只當倭寇壞,官兵更壞,明知倭寇埋伏,也不想理會。若早知道是你這樣的好將軍,我搶先動手,你們也不會全軍覆沒了。”
戚繼光望著他,奇道:“你為何說倭寇壞,官兵更壞?”
陸漸將沿途所見所聞說了,又道:“這就叫做‘賊過如梳,兵過如篦’,老百姓怕倭寇,更怕官兵,不少人甚至投奔四大寇,專跟官兵作對。”
戚繼光起身踱了兩步,嘆道:“你說的事,我雖然來浙不久,也有耳聞,但沒料到竟至於如此地步。這一來,我軍不止與倭奴為敵,更與東南百姓為寇仇,豈有不敗之理?可恨,這些倭寇竟比我大明官軍更得民心,無怪能夠屢蹶屢起,始終無法蕩平了。”
兩人默然半晌,陸漸說道:“聽口音,戚將軍是山東人嗎?”
戚繼光道:“戚某山東蓬萊人氏,將軍二字就不要提了,戚某虛長几歲,你若不棄,叫我一聲大哥好了。”
陸漸笑道:“我家鄉離山東很近,戚大哥,你既是山東人,為何來浙江當官打仗呢?”
戚繼光道:“浙閩倭亂最為猖獗,本地官軍又禦寇無力,朝廷因此抽調天下精兵,增赴浙閩。就說浙境之內的官兵,近的來自山東江西,遠的來自兩粵川貴,我原在山東防倭,前兩年才來此間,至於帶兵打仗,更是不久前的事了……”說到這裡,他若有所悟,眉頭一皺,忽地陷入沉思。
陸漸見他驟然不語,怪道:“戚大哥,你想什麼?”
戚繼光吐出一口氣,嘆道:“我忽地想起一件重大之事。陸兄弟,你武藝高強,力敵千人。倘若現有兩股倭寇,一股侵犯你的家鄉,一股侵犯左近鄰鄉,你是先救家鄉,還是先救鄰鄉?”
金龜(13)
陸漸脫口道:“自然先救家鄉了。”戚繼光道:“為什麼?”陸漸道:“因為家鄉里有我的爺爺,還有許多相識的鄉親,若見死不救,豈不是沒天理麼?”
戚繼光點頭道:“說得對,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雖然有些難聽,卻是人之常情。能審度天下大勢的人,畢竟不多;鄉村百姓面臨災禍,自救尚且不暇,豈能顧及他人?浙境官兵軍紀敗壞,便壞在官兵多是來自外鄉,這些人的父母子女、親戚朋友都在家鄉,自覺浙閩百姓的死活,便與自己沒有關係,打起仗來,無不貪生怕死。加之將官約束不力,更有無恥之徒,仗著遠在異鄉,無人督促,所作所為,更比倭寇可惡十倍。”
陸漸恍然大悟,脫口道:“對啊,我一路上,瞧見的作惡官兵,說的話都不是吳越方言,南腔北調,哪裡都有。”
戚繼光點頭道:“所以說,若要用兵,莫過於用本地鄉親,他們雖不懂什麼國家大義,但若是守鄉衛土,父母妻子的安危近在眼前,陸兄弟,換了是你,你當如何?”
陸漸慨然道:“我自當拼死苦戰,絕不後退半分。”
“說得好。”戚繼光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