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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有著一條路,到遠方的道路,到視線看不到盡頭的荒蕪之路。
路上,有著些白骨,被時間風乾了,變得脆弱了,只需要輕輕踩下,看似堅硬的白骨便會變成一灘白色裡泛著黑色的碎沫。
害怕踩到這些白骨,他便走得很輕。
走在白骨鋪就的道路上,腳步輕輕,卻有無數沉重的聲音響在耳邊。
睜著眼睛,有無數充斥殺戮的畫面在眼前頻繁地閃爍,彷彿那是刻在這條道路上的曾經,是那些白骨的歸屬,還是早已經刻在心頭的所謂的曾經。
曾經殺戮,如今有白骨。
如今白骨,引明天殺戮。
未來,還將是這樣……會是殺戮。
他心中默默唸想,把荒蕪而淒涼的埋骨地走過。
走過……走過了。
真的走過了,沒有看到白骨地裡的那朵黑色的小花。看不到那朵七色的花,也沒有看到她。
沒有看到她,心裡好像少了什麼。
可是,不會有等待的孤獨與之後的落寞,不會有直接落在心底的沉重傷害。
好像,要好過一些。
好像。真的好過了一些。
淒涼的白骨地之後,有著一條河,和想念中一樣的河,水是黑色的,還流動著輕柔與澎湃,不知從何處來,亦是不知到何處去。
忘川、奈河、黃泉。
或許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稱呼吧。
李裕宸在心裡想著,忽然笑了笑……他發覺,自己現在特別喜歡笑。總是在不經意間想笑。
想笑,便笑了出來。
沒有什麼拘束,沒有多餘的念想,笑便是笑,而笑只是笑,僅僅是笑而已。
到了河邊,他總想喝喝水。
那苦澀的味道,總是想起。苦在嘴裡,更苦在心裡。
他在河邊站了很久。他終是走到河邊,彎下腰,用手捧起一捧水,輕輕放到嘴邊,在黑色的河水觸碰嘴唇時將舌頭稍稍伸出。
舔了舔,味道很苦。
因為苦。喝光河水。
他把手中捧著的水全都喝下去了,不覺地打了一個飽嗝,神情有著似歡愉的滿足。
嘴角是帶著笑容的,可眼角有著晶瑩的光彩。
眼淚一直都在眼睛裡打著轉,實在是忍受不了那種苦味。更隱藏不了來自心底的傷悲。
苦。
哭。
很苦,也不苦。
想哭,但不哭。
“苦兒的苦,是不苦的苦。”他輕聲念道。
是的,苦兒的苦,是不苦的苦,可不苦的苦和很苦的苦不都是一樣嗎?
一樣,但不一樣。
至少在他的心裡不一樣,甚至於截然相反。
苦兒時常都帶著微笑的,他也把微笑掛起,忘卻所有悲情的微笑,笑得沒心沒肺的。
嘗試著這樣笑,始終都做不到。
他的笑容變得苦澀,和剛剛喝下的河水一個樣,苦到了盡頭。
苦,到了盡頭,便不再是苦——甜。
很甜,比什麼東西都要甜,再沒有什麼東西比此時的甜更甜……因為是在苦後,因為苦盡甘來。
不苦,那就甜。
他抬著頭,看著模模糊糊的那座橋。
還是岩石的橋,還是連線河的兩岸的橋,還是那座奈河上的奈何橋。
看橋,他依稀看到一個人影。
“是你嗎?”他呢喃。
下一瞬,他的身影在原地漸漸虛幻,而他則是出現在橋上,走在了橋上,向著橋的另一岸。
“該喝湯了。”
耳畔的聲音被他遺忘,他只想過橋,看看橋那邊的她。
可是,他走不過去了……他被一股力量禁錮,衣袖向後起,似被人拉住。
他的確被拉住了,但拉著他的並不是人。
一個碗。
破碗、爛碗……反正不是一個好碗。
“該喝湯了。”
重複的聲音,破爛的碗裝著水飛到他的身前,輕輕顫動著,在看起來要漏水的情況下一直沒有漏水。
“我喝過了。”
“再喝一次。”
“我不想喝。”
“你必須喝!”
“真的不想。”
“那我不能讓你過去。”碗說,“只有喝了湯的人才能夠過橋,想要過橋,你必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