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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決定的人還是卜鷹,所以班察巴那又問:“我們是退走,還是衝上去?”
卜鷹額角上忽然迸起一根青筋,青筋在不停地跳動。
每到真正緊張時,他這根筋才會跳。
他還沒有下決定,前面的山岩上一塊危石後,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身上穿的衣服,比藍大更藍,比海水更藍。
她燕子般躍起,站在危石上,站在陽光下,向他們揮手:“卜鷹,我想你,班察巴那,我想你,宋老頭,我也想你。”
她的聲音明朗愉快,她高呼:“我好想你們。”
看見她,卜鷹的眼裡,彷彿也有了陽光。
小方從未見到他眼睛這麼亮,也從未見到他這麼愉快。
這個女孩子本身就像是陽光,總是能帶給人溫暖幸福愉快。
小方忍不住問:“她是誰?”
卜鷹微笑,班察巴那也在笑,剛才的驚慮都已變為歡悅。
“她姓藍。”卜鷹說,“她的名字就叫做陽光。”過了死頸,就是一片沃野平原,距離聖地拉薩已不遠了。
隊伍已停下來,紮起了營帳。
每個人都顯得很愉快,是陽光為他們帶來的愉快,他們都用藏語在為她歡呼,他們都稱她為“藍色的陽光”。
她是來接應他們的。
“可是我又想嚇唬你們。”她的聲音也如陽光般明朗,“可是我又不想把你們嚇死。”
她抱住了卜鷹:“像你這樣的人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萬一把你嚇死了怎麼辦?”
小方微笑。
他也從未見過如此明朗,如此令人愉快的女孩子。
她並不能算是個完美無缺的絕色美人,她的鼻子有一點彎曲,跟卜鷹的鼻子有一點相像。
但是她的眼波明媚,雪白的面板光滑柔軟如絲緞。
她笑起來的時候,微微彎曲的鼻子微微皺起,這一點小小的缺陷,反而變成了她特殊的美。
小方忽然發現卜鷹很喜歡捏她的鼻子,現在他就正在捏她的鼻子:“你答應過我,這一次絕不出來亂跑,為什麼又跑出來了?”
陽光輕巧地避開了這問題:“你為什麼總是喜歡捏我的鼻子?”她又問:“是不是想把我的鼻子捏成像你一樣。”
小方笑了。
陽光回過頭,眨了他一眼道:“他是誰?”
“他叫小方。”卜鷹說:“要命的小方。”
“為什麼要叫他要命的小方?”
“因為有時候他也跟你一樣要命,有時候要把人氣死,有時候想把人嚇死。”
卜鷹眼中充滿笑意:“他自己卻又偏偏是個不要命的人。”
陽光又盯著小方看了半天:“我最喜歡不要命的男人。”.她又開始笑了,“現在,我已經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她忽然也像剛才抱住卜鷹那樣抱住了小方,在小方的額上親了親:“我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她說,“他喜歡的人我都喜歡。”
小方的臉居然沒有紅,因為她的臉也沒有紅。
她抱住他時,就像是陽光普照在大地一樣,明朗而自然。
小方絕不是個扭扭捏捏的男人,很少能把心裡想說的話忍住不說。“我也喜歡你。”他說,“真的很喜歡。”
天色已暗了。
營地中又響起了歡飲高歌,歌聲比往昔更歡愉嘹亮。
因為其中又增加了十多個少女清亮的歌聲。
她們都是陽光帶來的,都是像陽光一樣明朗活潑的女孩子。
她們也像她們的兄弟、情人一樣,騎著馬,喝烈酒,用快刀。
喝醉了,喝累了,她們就跟他們的情人兄弟躺在一起,數天上的星星。
對一個心中本無邪念的人來說,世上有什麼邪惡的事?
平常很少喝酒的班察巴那,今天也喝得不少。
他配合著卜鷹,拍手低唱:——兒須有名,酒須醉。
醉後暢談,是心言。
他們的歌聲中,竟似帶著種淡淡的悲傷、淡淡的離愁。
班察巴那忽然推杯而起,“你已經快到家了。”他說,“我也該走了。”
卜鷹慢慢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他的神色黯然,“我回去,你走。”
班察巴那什麼都沒有再說,只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帳外已備好兩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