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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修忙過來勸和:“好了好了,別鬧了,趕緊都給安伯伯磕頭。回河西都還有任務。”

少年們依次在墳前叩首,又擁著裴洵上馬,馳向河西渠。

到得鎮波橋,裴洵想起曾聽父王說過的往事,便再次下馬。

他慢步踏上鎮波橋,看著一帶銀波,看著河西渠南北的千畝良田,輕拍著橋邊石欄杆,嘆道:“白雲蒼狗,人世悠悠。二十年前,這裡曾是修羅戰場,今日卻是沃土良田。”

寧思明也嘆道:“是啊,當年父侯在這裡一槍當關,王爺在這裡反敗為勝,驅逐桓賊。可惜我等小輩,無緣得見當年父輩們的風采!”

陳賁、許和、童修等人都聽父叔們說過當年之戰,皆默立一旁,遙想當年戰況,神往不已。

陳賁“唉”了一聲,滿面遺憾之色,道:“為什麼桓賊都不再打過來呢?他們若是再來,我一定―――”說著,他擎出身後雙刀,銀刃翻舞,寧思明等人只得皺著眉頭避開去。

陳賁越舞越來勁,許和也來了興致。他二人是從小打到大的,又都是學的刀法,而陳安和許雋二人在教兒子武藝時,也憋了那麼一股子氣,要在兒子身上勝過對方。十六年來,兩小子倒也各有勝負。

眼見許和與陳賁戰在了一起,越打越激烈,寧思明眉頭微皺,接過侍從手中長槍,大喝一聲,騰身而起,右手長槍如銀龍怒搗,挾著他八分真氣直搠入二人刀影之中。

“嗆啷”聲響,三人齊齊後退幾步。陳賁低頭見右手刀刃崩了一塊,怒指寧思明:“小寧子,你又幫許和!”

許和也怒道:“誰幫誰了?明明是你技不如人!”

陳賁哪裡服氣,正待再操刀攻上,童修一把拉住他,道:“快看!”

眾人齊齊轉頭,見裴洵身形挺直,負手立於橋欄前,而他的目光,正凝在前方某處。

眾人都擁過來,只見前方數丈處,一名白衣人正躺在河西渠邊的草地上,一頂竹帽遮住了他的面容。

這人仰面向天,雙手枕於腦後,右腳則閒閒架在左膝上,有節奏地輕輕抖著,意態灑脫而疏逸。

他的頭頂,撐開一把大傘,傘柄深入土中,傘帽正好遮住已有些毒辣的日頭。他修雋的身形籠在傘影下,看上去有些縹緲朦朧。

陳賁正要說話,寧思明“噓”了聲。陳賁細看,這才見那白衣人身邊有個小小竹架,一支青竹釣杆就架在這竹架上,另一頭的魚絲線則已投入渠中。

眾人從未見過這種釣魚法子,便都止住話語,要看這白衣人如何能躺在地上,便釣上魚來。

水面浮標沉了數下,陳賁見那白衣人還在懶懶抖腳,正要高呼,寧思明一把將他的嘴掩住。

過了一會,浮標終於再度沉入水中。白衣人卻象知道似的,抬起右腳,在小竹架上用力踩下,釣杆急速而起,“譁”聲過後,一尾大魚帶起一線水花飛向傘下。白衣人仍然躺在草地上,探手抓住魚兒,再吹了聲極響亮的口哨。

“喵―――”幾隻黑色的大野貓從原野上飛奔而來,白衣人的聲音有著說不出的慵懶和得意:“小子們,接住了!”

他將手中的大魚向後方丟擲,野貓們如閃電般縱向大魚,不多時,大魚便被這幾隻野貓瓜分乾淨。

野貓們吃罷,尚不甘心,都圍在白衣人身邊。白衣人將釣線仍舊投入水中,伸手撫了撫一隻野貓的頭頂:“現在沒有,都去玩一玩,等會再來吧。”

他再吹聲口哨,野貓們象是能聽懂似的,又齊齊消失在原野上。

陳賁嘖嘖稱奇,叫了聲:“喂,小子―――”

裴洵舉起右手,陳賁的話便嚥了回去。白衣人卻毫無反應,仍舊睡在傘下,過得一會,又依樣“踩”上一尾魚,仍舊呼來野貓將魚分而食之。

裴洵饒有興趣地看著,唇邊漸漸露出一絲笑容。想起每年秋陽融融之時,父王都要去京城附近的紅楓山釣魚,不管釣上多少,都會將魚又放回水中,只是若釣得多些,他會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與自己說話也沒有平時那般威嚴。

可惜父王從來只用從西園挖出來的蚯蚓作為魚餌,不許下人投下香食,每次釣得都不是太多。

若是能將這稀奇釣具送給父王,是否能令他開心一笑,是否能令他溫和地對自己說上幾句話呢?

裴洵右手壓了壓,令眾少年在橋上等他,便悠悠然舉步,走下鎮波橋,走向那白衣人。

他故意將腳步放重,白衣人卻似渾然不覺,仍舊躺在地上,並未取下頭上竹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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