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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如何,他對這黑衣女子,卻是無比感激的,他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能夠將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表達出來。
哪知這黑衣女子突又長嘆一聲,似乎頗為憂鬱地說道:“舍弟無知,不知做人之道,還請相公原諒他的狂妄才好。”
語聲是那麼憂鬱,使得展白不禁為之想起那中年美婦,因為她們說話的聲音,竟是如此相似,而她憂鬱的語聲之中,卻又含蘊著那麼多的溫柔,就像是宜人的春風一般,使得展白心中因方才的屈辱而受到的創傷,都為之平復起來。
他訥訥地並沒有立刻回答,因為他知道自已此刻的處境,那“凌風公於”雖然狂妄,但自已無論如何總是睡在人家的床上,應該請求原諒的,也該是自己而不是他呀!
於是,他又暗中長嘆一聲,呆呆地望著這黑衣女子的背影,道:“小可飄泊孤零,一無所成……唉,姑娘如此對待於我,已使小可感激不盡,若再說這樣的話,那小可真是無地自容了。”
他前面所說的兩句話,本是心中自怨自艾、自責自慚的感覺,說了兩句,忽然覺得自己在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面前,說出這種話來甚是不妥,便改變了語氣,但心中卻仍不禁暗暗譴責著自己:“怎地我連話都不會說了!”
哪知這黑衣女子聽了他的話,卻又幽幽長嘆一聲,喃喃低語著道:“孤零飄泊……孤零飄泊又有什麼不好?自由自在的,總比困於樊籠之中要好得多了吧。”語氣中的自怨自艾之意,竟似比展白還要濃厚十倍。
展白不禁一楞,暗自時道,“她生於如此豪富之家,平日養尊處優,只要她說一句話,便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爭著去做,怎地言詞之中卻又如此哀傷幽怨?”
他又想起那中年美婦的怨艾之色,似乎在這樣華麗深沉的庭院中,每個人心裡都有著心事,而每個人的心事都是極不快活的,只是她們的心事究竟是什麼,他卻極難猜測出來而已。
他心中正在感慨叢生,卻見這黑衣少女柳腰輕輕一擺,競自緩緩轉過身來,展白心頭一跳,不能自禁地將目光望向她面目之
他的目光立刻凝結在她的面上了,幾乎再也無法移動一下。
他雖然拙於言詞,卻是極為聰慧之人,但是他此刻縱然用盡自已的智力思索,卻也無法想出任何詞彙來形容自已眼中所見到的面容。
使他無法瞭解的,卻是這全身黑衣的女子,面上競亦蒙了一方黑紗,將她的櫻唇和鼻端一齊掩住,但是黑紗上面所露出的春山黛眉,如水秋波,卻是展白平生從未睹見的美麗,美麗得將這方平凡的黑紗,都映成一片眩目而神秘的光采。
她秋波淡淡向展白的身上一掃,眼波中那亮,像是殘春中的陽光,使得展白心中一燙,突然覺得天地間都變得溫暖起來。
這種感覺是展白平生未有過的,他雖然暗自鎮攝著心神,想將自己目光收轉,但是他的目光卻像是寂寞的遊子突然尋得一個溫暖的家室,留戀地停留在她面上,無法移動。
兩人目光相對,那黑衣女子突地垂下頭擊,良久方始抬頭,目光都又和展白的遇在一處。
又是一陣無育的沉默。展白的目光漸漸明亮起來,卻是這黑衣少女的目光漸漸黯淡,目光中的憂鬱之色,也越發重了,她突又柳腰一動,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向門邊。
展白心中一凜剎那之間,自責自慚之念又復大作,暗恨自已怎地如此孟浪,又暗恨自已方才怎會生出那種奇異的感覺。
哪知這少女走到門邊,腳步突地一頓,輕輕嘆了口氣,道,“你暈過去了好多天,此刻身子一定虛弱得很,等一會我叫人送些東西來——”語聲微頓,又道:“但是你卻用不著謝我,這一切事都是有人託我做的,我不過是看他的面子而已。”語聲未落,羅袖微拂,驚鴻般掠了出去。
她前面幾句話說得本來溫柔無比,但語聲一頓之後,卻立刻變成冷冰冰的語氣,這前後幾句話讓人聽來,競像不是一個人說的。
展白目送她背影消失,卻只覺室中彷彿飄散著她身上的淡淡幽香,眼前還浮著她阿娜的身影,而最後的幾句話,也仍然在耳邊盪漾著,就又生像是一枝冰冷的箭,由他的耳中刺人心裡。
於是他苦惱地拾起手來,扯動著自已頭上的亂髮,手臂雖仍痛苦,卻抵不上他心中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