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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人小不懂事,但我從小就懂得如何以貌取人,像他這樣,長得水噹噹白嫩嫩的公子,我還是十分待見的。我那般玩耍,本是為了表達我跟他實乃志同道合這一思想。沒想到竟被他曲解至此,真真令人心悸,令人心寒。
既然青梅與竹馬產生了誤會,兩小之間也就互相猜忌起來。
那以後,我只能說,我跟莫子謙是有緣無分,他雖然常常來我們家找沈可玩,見了我卻時常退避三舍。我五六歲那會兒,因沒瞧過別的小男童,心裡還仍舊裝著莫子謙的。
我爹說,男娃娃跟女娃娃不一樣,女娃娃比較婉約,男娃娃喜歡一些粗狂的,刺激的東西。
彼時我琢磨出了何為粗狂,何為刺激後,便時時在莫子謙來我們家做客時,給他贈些小禮物。
我每每見到小小子謙臉色鐵青地從隨身的布囊裡,捉出我送他的死耗子,活蛤蟆,以及半死不活的大蝦米時,我便心花怒放地覺得,我們的感情又更深了一些。
後有一日,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便央求著沈可帶我去將軍府戲耍。那日真是天助我也,莫子謙偏巧沒在臥房裡,而是在後院習武。
我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大夏天,滿園的夾竹桃開得天真又爛漫,還有束束的一串紅,很像我對莫子謙那飆升的情感。
我趁我哥去看莫子謙練武時,偷偷溜進莫子謙的臥房裡,掏出我預備好的三個方形小竹簍子。
我曾在尚書府做過無數次試驗,若放三個小竹簍子在瓷枕之下,竹簍子尚能安好無損,但倘若有人枕於其上,那麼竹簍子便直接折損。
另外,我又花了整個五個下午,捉了七十來只活蹦亂跳的蚱蜢,將它們分別放於三個竹簍子裡面。待一切佈置完畢,我心滿意足地想:待會兒,若莫子謙回房午休,枕在瓷枕之上,則聽那竹簍“咔嚓”一裂,裡面的蚱蜢鮮血迸濺,些許倖存的蚱蜢大概會如水珠般飛濺出來,跳得到處都是。這番際遇,那該是多麼的粗獷,多麼的刺激。
而作為一個男娃娃的莫子謙,該是多麼的歡喜。他知道這一切是我做的之後,又該是多麼地喜歡我。
我布好局,便有了期待。有了期待,便有了忐忑,我生怕莫子謙不去午睡,如此,我便來不及告訴他這是我的功勞。
我左也盼,右也盼,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終於等來了莫子謙。我歡喜地目送他進房,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縱然他這古怪地眼神有點讓我心寒,但我知道,等待是痛苦的,而前途是美好的,總有一天,他會深深地看著我,彷彿我是那天邊的月亮。
屋子裡靜默了一陣後,果真傳出莫子謙“啊呀”一聲欣喜的叫喊。我正預備衝進去搶攻,卻聽屋裡“噼裡啪啦乒乒乓乓”一陣亂響,木門刷地一開,莫子謙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我正欲叫住他,不想他竟然心有靈犀地回過頭,睜大眼睛地瞧著我。則見他衣衫上,臉頰旁竟是血跡。襟子衣襬還有幾個蚱蜢憤憤然地跳來跳去。
莫子謙瞪圓眼睛,提著一個破竹簍,抖著唇問我:“你、你、是你吧?”
我一驚,卻不料他已然猜到這是我所為。看來他還是蠻瞭解我的嘛。我正欲走上前去,跟他表明心意雙宿雙飛,不想他竟然猛地將竹簍往地上一摔,在原地晃了晃,顫抖著飛奔著離開了。
自那以後,我爹便不許我去將軍府找莫子謙了。他說我將莫子謙傷得太深,近期內,莫子謙一見我,便容易想到蚱蜢。
我自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時間是良藥,久而久之,我心裡便也不怎麼裝著莫子謙了。
後又過了好些年,我十七歲的時候,莫子謙隨父去南邊出征,我爹因為犯了個事,被貶去善州。去善州要路過姬州,我爹說,他們便是在路過姬州時,將我弄丟了。
我失蹤了兩年,被爹爹找回來時,卻是一副失了記憶的模樣。卻說我那時彷彿喜歡上了大皇子,日日抓著我孃的衣角,說:他若為龍,我便成鳳。
我娘也不知我如何弄成這等模樣,揩了眼淚,便讓我爹厚臉皮去跟皇上提這門親事。
那二年的一段傷情,我落水之後便也忘了。我落水之日,是大婚後的三天。當尚書府的人將我跟沈可同時從湖裡撈出來,沈可已經斷了氣,而待我醒來,因種種原因,只好代替沈可身份入宮。
卻不想,我這一換身份,倒跟早年絕交的莫子謙又熟識起來。只是,那般青澀華年已不復存在,昔日萌動成為笑談,如今相交,便只餘把酒言歡福難同當的兄弟義氣了。
第0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