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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完畢,窩闊國最終大敗在莫子謙手中。
可對這些,我卻不大關心。我後來又去了幾次我與景楓跌下的山頭,卻沒能找到他的屍骨。他們許多人跟我說,從前的景楓將軍已經死了,他的屍首也早已被窩闊狗賊帶走了。
我起初不願意相信,後來漸漸冷靜了,便想,死了就死了吧,幸而我已經將從前的事憶起來了。
從前,他以為我死了,一個人獨自惦念了好些年,可我卻將他忘得一乾二淨。原來世事真有因果報應,如今換我來惦記他,一惦記,就是五年,十年,一生一世。
他只念了我三五年,可我卻要念他一輩子。我雖是個貪小便宜的性子,然而這樁交易,我卻並不覺得很吃虧。
想通這一點,莫子謙再次勸我回永京時,我便應了。臨行前,我又自個兒揣了好些小銀票,給駐紮在北荒的將士,給住在北荒的人,挨個挨個地送去。我託他們幫我找找景楓的屍骨,等找著了,便知會我一聲。
景楓是皇親國戚,他的屍骨若能尋到,我也留不得的。可我最近起了個念頭。我打算等他們將景楓的屍骨從北荒帶回來,我便去討一縷他的發。如此一來,我日後去了澐州,可以將我們的髮絲結在一起,埋在自家後院立個碑。
這樣我會覺得,我們仍舊還在一起。
我近來十分懊悔。我與景楓相識六年。可在他離開後,我挖空心思想要琢磨出些他喜歡的,愛好的事物,卻什麼也琢磨不出來。我這才曉得,原來這些年來,我對他的在乎,半點也及不上他對我的。
後來有一夜,我從夢裡驚醒。我在夢中瞧見自己又回到十七歲,回到那年的北荒。
香合鎮來了商隊,景楓為我討來一把七絃琴。我置琴於膝上,撫了一曲龍鳳謠。當時人群裡裡外外圍得水洩不通,景楓臉上有十足十的驕傲。
我撫完琴後,他去為我討琴不得,十分懊惱。我便笑他:“撫琴的人又不是你,奇怪將將才驕傲的是你,這會兒買不到琴沮喪的也是你。”
我在夢裡聽得自己當時的話語,當時的念頭,心裡十分難過。
我覺得自己真是錯了。我現如今明白,那年間,景楓的驕傲與沮喪,歡喜與煩憂,皆皆是因情到濃時,皆皆是為了我。
可是後來,我再憶起這樁事,卻又十分開心。
我在心裡悉數這六年來,景楓每一次的喜怒哀樂,我才發現原來他最驕傲最威風凜凜的一刻,就是我在北荒鄉人面前撫琴,琴音驚四座的那次。我記得,就連他身著國師袍對簿於朝堂,抑或馳騁於馬上征戰千里時,也不曾那般驕傲過。
我想,我總算尋到了一樁可以令他歡喜的事情。
這些日子,我去城東的琴館跟著老師傅學做琴。我始知做琴是個忒細緻的活,切木拉弦都十分講究。做琴時不小心,我的指尖便添幾道血口子,每添一道,我心裡就有些竊喜,因我記得曾經景楓為我做琴時,手上也有血口子,我如今做了與他一模一樣的事,我覺得我離他挺近的。
我估摸著待春更暖些的時候,我的琴便也做好了,到那時,我會揣著我與景楓的結髮去江南澐州。我會尋一處木槿如華,綠柳如濤的地方,在景楓的墓前撫幾首曲子給他聽。
嗯,以後的日子,最安寧也不過如此了。每每思及,我便十分欣慰。
天下已太平。
濃春落雨時,莫子謙娶了史雲鶩。
莫子謙如今是一品鎮國將軍,可我聽說他的親事卻辦得不鋪張。
他成親那天,我沒有去湊熱鬧。我現在不大願意瞧見別人的繁華與歡喜,因景楓在世的時候,我並沒能夠為他守住這份原應屬於他的長長久久。
莫子謙娶了史雲鶩後,史丞相就辭官搬去了將軍府陪孫女住著。丞相位置懸空沒多久,就由前任宰相張三合頂上了。
我爹與我說這樁事時,我反應了好半天,才憶起那張三合便是小喜鵲。好些年前的北荒之戰,他因保舉景楓,所以被貶去了司天監。
張三合做回宰相的第一日,便跪在乾坤殿上,說了句與五年多前一般無二的話,求皇上為景楓正名。昭和帝嘆了一聲後,便也應了。
追封儀式的那日,春暉很濃,百花爭豔。這一日我十分開心,趕早便起了身,梳妝打扮後,挑了一身最好看的衣裳換上。
因我如今已被貶為庶民,所以天未透亮,我便急匆匆趕去沉簫城外,想要揀選個好位置看景楓被追封。
禁宮外的人多了起來,我個子不夠高,又有腿疾,哪怕伸長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