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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烏梢蛇齜了齜牙,又用前爪做了兩個威脅性的動作。烏梢蛇知趣地停止了遊動,尾巴一掃,那些乾硬的泥殼便飛揚起來,將它們的身體遮蔽住。老黃叼著小黃,沿著渠堰向西行走。
西邊五十米外,就是夾夾石,它要從那條路爬到更高的地方去。
從這個角度看,茅椏子村的大部分田地盡收眼底。那是什麼樣的田地啊,到處都豁著黑洞洞的大口,看不見一株莊稼!這可是春末,一個本應該是生機勃勃的季節。
前幾年的春天(那時候軍隊還沒上山,天也不這麼幹旱),山林裡到處是如煙似霧的蔥翠,梯田裡的油菜花流光溢彩,太陽一照,那金子般的光芒水波似的盪漾,微風一吹,莊稼和林木就發出溫暖的吟唱。
老黃記得,它的第一次愛情就是在這樣的春天裡完成的……
它本來不是山上的狗,而是壩下清溪河邊一戶財主的小寵物,那老財主娶了三個老婆,確切地說,它是三老婆玉兒的寵物。玉兒長得才真叫好看,她身上無處不小,就是眼睛大,胸脯大,說話也嗲聲嗲氣的,柔婉得像要滴出水來,因此她成了老財主心頭的肉;可是她寂寞啊,她一寂寞起來,眼睛就虛虛的,身子就懶懶的,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合力拋棄她,讓鬍子花白的老財主心疼死了。老財主幾次派人下通州府為玉兒買寵物,買了數不清的東西,有巴西龜,波斯貓,甚至有一種從歐洲進口過來的,可以在瓶子裡餵養的蝴蝶,就是沒一樣中玉兒的意,玉兒雖然從小在發財人家長大,可她本是清溪河下游某窮人家的棄女,被一個發財人家撿回去養大後當了使女,十七歲上嫁給了現在的男人。她體內的血使她無法與洋玩意兒親近。眼見玉兒消瘦下去了,都快形銷骨立了,老財主急得團團轉,卻沒有更好的辦法。正這時,他的家丁從姑媽家帶回一隻兩個月大的小狗,也就是後來的老黃。玉兒一見這隻狗就喜歡上了。她喜歡小狗無助的樣子,喜歡它不會耍什麼心計的簡單,也喜歡它身上的毛。那時候的老黃,毛髮不像現在這樣透黃透黃的,而是一種嫩黃,雛鴨一般。有了這隻狗,玉兒變得又快樂又活潑,應承老財主晚上的事情,也充滿了激情。老財主不僅允許玉兒把小狗隨時摟在懷裡,還允許她帶著小狗睡覺。玉兒睡覺前,總要跟狗玩一會兒,她最愛做的遊戲,就是把指拇伸到小狗的嘴裡去,讓它咬。小狗開始不敢咬,可它發現不咬主人就不開心,於是它就咬了,當然只是輕輕地含住,並不使勁的。——但事情還是出了!
有一天,玉兒的中指拇第二節指頭突然發紅,當時也沒當一回事,可兩天之後,不僅紅,還腫了,又痛又癢,類同於生凍瘡的跡象。那正是清溪河流域一年中最熱的八月,當然不可能生凍瘡。老財主請來郎中,郎中扯來些草藥,在嘴裡嚼碎後箍在那根指節上。箍幾天後,指頭腫得越發的厲害了,而且食指和無名指也感染上了,最先發紅的那節指頭,生起了小小的白泡。老財主罵郎中是飯桶,連醫藥錢也不願付。郎中解釋說,少奶奶得的是一種比較頑固的溼疹,病情暫時加重是正常的,沒什麼大礙,特別是長的那些白泡,正是藥效發揮作用的徵兆,白泡一消,自然就好了。但老財主不信這一套,罵郎中不僅是飯桶,還是騙子,是清溪河流域最大的騙子!郎中又羞又惱,可他惹不起財主,只好默默退出那高牆大院。但他沒回家,而是立即去找師哥。他師哥住在上游很遠的地方,是整條清溪河流域名聲很響的郎中,跟他的關係也像親兄弟,他估計老財主定會著人去請他師哥來療治,便搶先一步,把收拾老財主的計謀告訴師哥。果然,他到師哥家不到半個時辰,老財主的人就來了,他躲進藥鋪的櫃子後面,讓師哥跟來人走。師哥到財主家,看了看玉兒的手,說,這叫狗咬病,跟貓抓病相似,雖然不像狂犬病那麼厲害,也差不多,反正無藥可治。說罷,師哥搖著頭離開了,出診費也不要。
老財主雖年事已高,性子卻極為暴躁,聽了師哥的話,在他家裡必將爆發一場地震,這是郎中早就預料到的。事情也的確如此,聽說玉兒的病是狗惹的禍,老財主頓時大呼小叫,命令家丁在狗身上綁一塊石頭沉河。年幼的老黃就已表現出超出一般狗的靈性和敏銳,它見勢不對,立即縮排了個兔子洞裡。老財主喜歡吃兔子,家裡總是養著許多兔子,兔子們不愛吃辣乎乎的蘿蔔纓子或者澀口的牛皮菜葉,嚮往河岸的青草,就在窩邊打了好幾個洞,從洞裡鑽出去,當頭再一次冒出來的時候,就能感受到陽光的照耀,聽到河水的淙淙和聞到青草的氣息了。老黃就這樣來到河邊,側耳細聽那邊的動靜。那邊像暴雨前的雷陣。老黃哀傷地在河岸徘徊著。在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