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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才進門廊,便聞到股涮羊肉的味道。
眼下天色不早不晚,這當口弄吃的不免有些奇怪。
隨著前來應門的紫衣侍衛進了二道門,才發現原來這竟是個佔地一點不小的寬闊庭院,裡裡外外重重疊疊,也不知道有多深。
而若只從外看過來,只能讓人覺得這不過是個不起眼的院落而已。
侍衛跨過東面月洞門,她撥開探進廊來的花枝,跟了上去。
邁過假山石之間的甬道,眼前忽然又開闊起來,面前是座小花園,小花園的甬道一直通往連線著主院的抱廈。
上石階進廡廊,到了抱廈門口,便見大開的長窗裡,簾幔輕舞處,頭戴著紫金龍冠,身穿著銀鱗明光盔甲的人席地坐在上首。
面前長案上一頭擺著只燒炭的鼎爐,鼎內紅油湯水正咕嘟嘟地冒泡,一頭則擺著一堆繁雜的公文。
即便是面前熱湯氤氳,香氣四溢,這位世子殿下也如同嘗不出美味,而是一面慢吞吞的涮著肉,一面凝著雙眉,埋首在公文裡。
穿著戰甲吃著涮肉,同時還殺氣騰騰看著公文。
沈羲不由暗忖,這誣了參將陳修,視七條人命如草芥的燕王世子,眼下莫非在涮人肉?
不怪她背地裡損他,實在是以他燕王世子的身份來拿捏她這麼個小嘍羅,有些小人行徑。
她沒料到是這種情況,帶她進來的侍衛送她到了簾櫳下便退出去了,眼下屋裡只有他和她。
而且在他全神貫注看著公文的情況下,氣氛十分肅穆,這當口她不便打擾,便就且立在簾下,眼觀鼻鼻觀心地等待著。
縱然有香氣飄入鼻腔,但只要想象著他吃的是人肉或耗子肉,便一點都不會失儀。
這也是肖氏教她的。
有時候她也覺得肖氏其實並不算世人所標榜的名門淑女,因為除去面上的端莊淑婉之外,私底下她也時有離經叛道的想法,甚至在有些事上也很讓人哭笑不得。
張解那會兒就總半嗔半惱地說她讓母親給帶壞了。
但是眼下她心裡雖然剋制著不失儀,面上卻不敢有絲毫鬆懈。
蕭淮翻看著大同屯營裡包括參將蘇培芳在內的幾名軍將的履歷,眉頭已深深皺成了結。
從頭至尾他看了兩遍,啪地將之丟到一邊,然後又翻開另一本軍報。
軍報上列的是蘇培芳等人近日在營中各種狂言,除去在營裡說他蕭淮公報私仇,還大肆宣揚他們與陳修對燕王府忠心耿耿,結果卻落得恩將仇報的下場。
他冷笑了聲,低頭吃了口肉,這一挪眼的工夫,他餘光就瞄見了簾櫳下立得如座雕像似的人。
是了,他倒忘了。
他抬起頭來,一面咀嚼著食物一面再看過去。
這會兒倒是穩重了,看不出半點張狂來。
不是說他斑指又汙又臭嗎?
他通宵都沒閤眼,衣服也沒換,這裡還正煮著羶味四溢的涮羊肉,怎麼不捂著鼻子說他臭?
他瞥她一眼,拿了杯茶漱口,又埋頭往下看。
沈羲在他冷笑的當口,已經把前世裡各種記憶深刻的往事回憶了一遍。須得這樣,她才能忍住不分神,不打擾到上首案後大塊朵頤的那位。
從小生長在規矩森嚴的高門世家,她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則。
不見得每個世家出來的小姐都必須是個行動的女訓模子,她面上有多端莊,私底下就有多張揚。
但是眼下,她張揚不起來。
窗外夕陽逐漸下沉,她也不能一直等下去。
她扭頭看了眼上首,只見他似乎已經吃完了,正支肘全神貫注地看起手上軍報。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眼窩略有些發青,且下頜上那小塊淺青色又冒了出來,襯著這身銀鱗甲,倒是很有幾分傲立黃沙的威武大將之風,然而這麼看來卻有幾分疲倦之色。
她不明白,他既是正忙著公務,為什麼不在王府不在衙門,卻會在這裡?
蕭淮換摺子的工夫已察覺到有視線看過來,順勢抬頭看了眼,又垂眼望著摺子。
沈羲見狀,還是橫了橫心,穩步走到長案前,頜了首道:“世子。”
蕭淮沒抬頭:“尋我做什麼?”
這聲音微啞裡又帶著清冷,是那日在五軍都督府衙門裡肅殺的他。
沈羲雖不知哪裡又得罪了他,但卻知道他是故意刁難,無奈也只得放下身段裝了孫子:“民女是從瓊花臺劉掌櫃那裡得到的訊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