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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一陣陣驚呼與騷動,如潮水般起伏。狄烈不用回頭,就知道義民們好不容易剛有點樣子的陣式又亂了。眯著眼睛向一里之外的金兵鐵騎看去,但見這支強勁的“鋒矢”,被籤軍騎兵這面大盾颳了一圈,同樣也少掉了四分之一,只剩下三十餘騎了。
這也就是說,這一次騎兵的碰撞,籤軍騎兵損失了六、七十人,而金兵折損不過區區十數騎……兵力是六比一,結果卻被人家一打六,這是什麼樣的戰績?難怪對方只憑三十餘騎就敢衝千人大陣,而己方這一千雖然兵甲齊整精良,卻多是剛洗腳上田的農夫,無怪乎會嚇成這樣。
狄烈雖然沒有冷兵器時代的作戰經驗,但也決不相信,三十幾個騎兵,就能將一支千人武裝殺得四散崩潰。如果每一個士兵,都有勇氣正面對著敵人而不是背對敵人,別說區區三十騎,就是三百騎又能如何!
狄烈長矛一挺,再次大喝:“士兵,向我看齊!”
楊折衝也明顯感覺到了危機,直直看了狄烈那冷峻的側面一會,縮回欲搶奪長矛的雙手,劈手從一名轉身欲逃的義民手中奪過一杆長矛,與狄烈並肩而立,大聲應道:“代州楊折衝,向上官看齊!”
突然一人猛地擠入二人當中:“草原上的蒼狼,阿術向主人看齊!”
左開也放棄了無望的整隊,從後方衝出,挺矛而立,用沙啞的嗓音吼道:“易州左開,向上官看齊!”
應該說,左開並不是個敢於站在槍兵第一排,與騎兵對抗的人。但身為這支剛組建的義民隊伍中的一名頭目,他心裡很清楚,如果現在轉身跑了,不但到手的美人要雞飛蛋打,昨夜冒險投靠的功績也一筆勾消,更有可能被金兵從後面追殺砍死,或者是在亂軍之中被踐踏成泥。
不管是那一種結果,都不是左開想要的,他或許不是個勇士,但卻絕對是個賭徒。昨夜他賭對了一次,換得了美人與地位,今日他要再賭一把。贏了,保住一切;輸了,死了算球!…;
又一杆長矛與二人並列,一個雄渾的聲音響起:“相國寺智和,向上官看齊!”
人總是有從眾心裡的,尤其是在看到這個“眾”,竟然是一群本該躲在後方指揮的上官的時候,主將的示範效應,很快便顯現出來。
越來越多還有幾分血勇的義民站到了狄烈等人的身旁,儘管隊形有些歪扭,槍矛也不整齊,但那一杆杆映著陽光、亮得耀眼的矛尖卻在不斷地延展開去……
當狄烈的身邊蝟集了近百人時,金兵鐵騎也衝刺到了一箭之地。彼此之間,鬚髮清晰可辯。
其實此時若是安排好一批弓弩手,一陣排射之下,這支金兵最少要躺下一半。可惜狄烈手中的是一支缺乏訓練——不,是壓根沒經任何訓練的民夫。就連一個簡單的陣形都排不出來,如何能指望他們令行禁止,頂著巨大的壓力,面對著呼嘯而來的騎兵,射出他們手中的箭矢呢?
將一群未經任何訓練的民夫拉出去與百戰金兵野戰,也只有對這時代冷兵器作戰一無所知的狄烈,才能做出這樣瘋狂的決定了。
“槍尖對齊,槍尾柱地!”狄烈斜指長矛,狠狠將尾端刺入土地,再用左腳頂住。這些長槍兵對抗騎兵的基本動作,還是楊折衝剛剛告訴他的,再經其口加以指導眾義民。
敵騎已衝近十丈,那股強烈的殺氣迫人眉睫。
“穩住,穩住,不要動。”狄烈也是第一次面對如此狂飆的戰騎,心腔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有幾次都想要伸手將衣袋子裡最後一枚戰術手雷給扔出去,但他還是強忍住了這個巨大的誘惑。自己的熱武器是有限的,總有用完的一天,如果沒有一支能戰敢戰的軍隊,將來靠什麼打勝仗?火藥的威力固然強大,但使用它的還是人,決定戰爭的勝負永遠都是人,而不僅僅是一兩件強大的武器。
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打一場,過不了這一關,永遠都別指望成軍。
正當所有人都凸目豎發,咬緊牙關,渾身如火沸灼,屏息等待那狂浪擊礁的一剎時。金兵鐵騎猛然向右側一撥馬頭,撥刺刺地從槍陣前一拐而過,幾乎是擦著槍尖從狄烈等人眼前旋過,繞向槍陣的側方。
騎陣中最突前的是一名重甲金騎,頭戴鐵兜鍪,身披鎖子甲,內裡還罩著一件精鋼胸甲,所乘騎之健馬,亦披掛著堅韌的皮具裝。
這名三十餘騎中唯一的重甲金騎,幾乎衝到了狄烈的槍尖之前。當那鐵兜鍪之下冷灰色的瞳仁與狄烈那烈焰般灼人的眼神相碰撞時,那名重甲金騎就已經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絕不可能退縮。撞上去的結果,或者你死我活,